敖烈笑得合不拢嘴。
“自然是我天赋异禀呗!”说着还得意的挑衅孙悟空。
敖尘摇了摇扇子,慢条斯理。
“不奇怪,真君神殿那边可没人敢让你输,倒是这里,谁都敢和你抢。”
孙悟空愣了一瞬,随即咧嘴一笑。
“这么说那俺更得常来啊,不然在天庭呆久了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连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都赢不过!”
孙悟空说得轻巧,却把酒坛子拎得咕咚一声放下。
酒液溅出几滴,正好落在它的靴尖上。
敖尘看在眼里,却仍是那副玩世的笑意。
“龙宫随时给大圣留座。”
话落。
水声拍在玉阶上,像是刻意替他把余音压下去。
孙悟空挑了挑眉,仰头又灌下一口输酒。
……
几轮酒过,案上果盘堆得乱七八糟,桌边空坛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
敖烈脸颊泛红,额角沁出细汗,呼吸里带着酒香。
她盯着手里那盏几乎空了的酒杯,迟疑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开口。
“大圣……”
孙悟空正歪在椅背上,拿指甲剔牙,闻言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嗯?”
敖烈咬了咬唇,眼神飘了飘,恍惚了几秒她才问。
“……师傅,他……可还安好?”
话一出口,她自己也怔了一下,指尖绞着衣角,连呼吸都轻了几分。
孙悟空愣了愣,手里的动作微微一顿。
片刻,它噗嗤笑了一声,仰头把剩下的一点酒一口闷掉。
“你问这干啥?反正俺走的时候,他好好的,八成现在还在西天念经敲木鱼,清汤寡水,肯定比你我都自在。”
孙悟空说得吊儿郎当,声音里带着打趣,甚至有点敷衍。
敖烈盯着它,眼神里掠过一点失落,却没再问,只轻声应了句。
“……嗯。”
敖尘摇着扇子,眼眸半掩,扇骨在掌心敲了两下,却一句话都没多说。
殿中安静了片刻,只余下酒香氤氲和水声拍岸。
……
过了许久,孙悟空突然一拍桌子,笑声轰然响起。
“不行不行,光喝酒没意思!小烈,你不是刚长了双腿吗?来,咱比划比划,看你是不是比俺跑得快!”
敖烈瞪大眼睛,“刚刚不是比过了吗,而且这可是水晶殿……”
“刚刚的不算数,俺让着你了!”孙悟空已经一把将她拉起。
白裙在半空一摆。
下一瞬,两人像两道流光,一前一后冲出大殿,溅起无数水花。
敖尘站在殿门口,红衣在水光里摇曳,扇子半合,唇角笑意不减半分。
“……两个小祖宗,果然是一对活宝。”
他低声喃喃,目光却追着那金与白的身影,深不见底。
……
出了水殿,海面被月光洒得如银。
浪涛翻卷,拍在礁石上,溅出一片光雾。
孙悟空与敖烈一前一后奔行在波涛之上,笑声混着水声,直冲云霄。
跑了一阵,孙悟空忽然在前头停下,眯眼笑道。
“不错,这腿还是那么利索。可要想追上俺,还得多练练。”
敖烈跑得脸颊通红,却又倔强地仰起下巴。
“不服!今天我是喝了酒,下次我一定赢你!”
孙悟空笑得更大声了,“你有俺喝的多?”
“……”
孙悟空一双眼睛亮得像火,整个人都透着放肆的畅快。
敖尘这时才从殿后缓缓走来,脚步稳得像在平地。
他远远看着这场追逐,红扇轻摇,眼底波澜深藏。
云压得很低。
像被晚酒蒸过的绸子,潮乎乎地贴在脸上。
喝散了,敖尘在前头懒懒抖扇,红衣拖出一线细光。
敖烈挽着袖口,脚步轻快,时不时回头看孙悟空。
孙悟空单手把金箍棒往肩上一搭,沿着云脊往回走,嘴里叼着一瓣没吃完的蟠桃,甜味在舌尖上晃。
“回天咯。”它打了个呵欠,“下回再找你们喝,下次得换个地儿,别老在水里泡,猴毛要打卷了。”
敖尘笑了一声,没回头,“卷了也好看。”
敖烈噗嗤一下,正要插话,忽然听见孙悟空咦了一声。
云头下面,是一座灯火细碎的小城。
城外一条小河,河上架着窄窄一座桥。
桥边柳枝低垂,一个穿浅青衣裳的女子撑着一把油纸伞,步子很轻,像怕惊动什么。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眼睛里亮了一下,又压下去,沿着河岸快走。
远看,就是寻常人家的姑娘。
孙悟空停住,眯了眯眼。
它那双金瞳像被风吹了下,亮了一寸。
火眼金睛从云缝里往下照,那姑娘脚边有一点薄薄的霞,淡得快散了。
“有意思。”
孙悟空把桃核往嘴边一吐,弹指一磕,核儿落到云外,没声没息。
它把棒子往肩上一扛,侧过身。
“你们先走,俺下去瞧一眼。”
敖尘目光一斜,“要我陪……”
“不用。”孙悟空咧嘴一笑,“俺自己去,看完就回。”
话罢,它脚尖一点,整个人像一滴金光沿着云脊滑了下去。
风从袖里灌进去,带着酒香,往后拖出长长一缕香气。
小城的夜,灯火不多,都是小小一团的沿着街口摆动。
孙悟空落在屋檐上,猫着腰朝河那边看。
浅青衣裳的女子沿着巷子转了两道弯,停在一处院门前,犹豫了再三,终是伸手叩门。
“是谁?”
门里是个青年男子的声音,带着病气,又轻又软,尾音有些虚。
女子把伞收了,压低声音。
“是我。”
门开。
青年侧过身,灯影摇了一下。
孙悟空的视线顺着门缝一溜,把里头扫了一遍。
那是属于凡间的烟火味儿。
院里种着两株石榴,红花谢了,枝干干净。
走廊下晾着晒到半干的药材,屋里破败残旧,还有个小桌上摆着两只粗瓷碗,碗里是喝到一半的粥,米粒糊在碗沿上。
床边立着一根细细的竹竿,挂了个旧香囊。
青年面容清秀,却是极瘦,脸色也白得过了头,咳了两声才压住。
女子进门时抬头看他,目光像被什么烫了一下躲开,又忍不住去看。
她先把伞放在门后,又小心地把门合上。
“今天好些吗?”她低声问。
“嗯。”青年笑了一下,气音不稳,“你别总这么晚来,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