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里一片死寂,只有鲛鸣的喘息声。
龙王双眼一眯,“所以你偷了假玉牌,栽赃顾潜?”
鲛鸣咬牙,“是!我带着假玉牌将落入东海的天河水引入河灵处,可那水一流进河灵的地盘……”
龙王接过话,嗓音像海浪拍碎礁石,“河灵立刻魔化。”
鲛鸣眼神骤然一震。
“是,我发现不对劲以后找他质问,他说玉牌是假货,所以河灵才会魔化!只要我在藏匿真牌处刻上镇守符咒,魔化的河灵自然就能正常!可我事后才知道,他竟仿制出了一枚一模一样的玉牌丢在河灵处! ”
“那枚我偷的假令牌甚至没来得及放回将军那里,便被发现了……”
鲛鸣哽咽,分不清是绝望还是自责。
“我因有偷窃东海玉牌的把柄在他手里,事发后不得不替他背锅。他将真玉牌偷走,将假玉牌扔掉河灵那里,将军还能按上失守玉牌的罪名被拉下来,这样一来,便没人知道真相了。”
这时孙悟空等人在一旁现了真身悠悠开口,语气带着一点惋惜。
“这件事玉牌是小,可你引的不只是天河水。”
龙王缓缓点头,眼底闪着一抹暗色。
“还掺着若水。”
鲛鸣像被雷劈了一样,脸色瞬间惨白,喉咙里滚出一声低低的喃喃。
“怪不得……怪不得水一碰河灵就……是我害死了他。”
顾潜闭了闭眼,神色沉痛。
水牢的气息一瞬间缓了下来,龙王挥手让虾兵押着鲛鸣退下。
孙悟空寻思觉得这龙王还有什么没说明白。
他的神情淡定,一点也没有刚知道的惊讶。
仿佛,他早就知道来龙去脉。
“原来龙王一开始便知道这事由来,亏俺还为了你们的计划出了不少力!你这是把俺当猴耍啊!”孙悟空嚷嚷道。
难怪顾潜被二郎神压走以后他一点不急!
难怪若水都要淹了村庄他也没有现身!
天晓得那三日的布局它出了多少力!
……罢了,天也不晓得。
只是,二郎神知道么?
“在顾潜被抓后,我才知道。”
孙悟空一愣,“知道一切都是鲛鸣做的?”
龙王脚步未停,只淡淡道。
“在我寻着味道上岸后见到你与真君后,便差人去取了父亲的旧物,那是当年东海与若水交界时留下的东西,我托啸天闻过。”
—————————
寻上岸那日潮声初歇。
海面吹着夹咸的风。
虾兵蟹将从水中浮出,手里捧着一个包着鲛皮的小匣子。
“这是我父亲留的旧物,当年挡住若水侵入时带回的。”
龙王说着接过,将匣盖缓缓揭开。
一缕若隐若现的凉意便飘散出来。
啸天走上前,垂下眼闻了闻,耳尖微微抖动。
她先是眯了眯眼,仿佛在记忆中翻找,然后抬起头看向龙王。
“和天河上那股味道一样。”
她又顿了顿,补了一句。
“和河灵那边的味道也一样。”
龙王神色没有太大变化,眼底却闪过一丝沉色。
“果然是若水。”
—————————
孙悟空听完,挑了挑眉毛。
“怪不得啸天那天一上岸就甩开我,原来是去找这玩意儿。”
啸天没否认,只淡淡道。
“这味道太独特,闻过一次就忘不了。”
“真君知道这个消息吗?”八戒扇子一合,开口道。
啸天看了一眼八戒,摇了摇头,没有明说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八戒啧了一声。
“俺老猪才不信,以真君的头脑,怕是还在天上就知道了。”
说完还故意抬起下巴看龙王。
“你说是不是啊,殿下?”
孙悟空揪着八戒的耳朵。
“说你是呆子就是呆子,且不说真君没见过若水,若是真君知道那是若水,还会不顾凡人安危非要激怒那老祭司嘛?”
龙王说若水魄一旦爆发,人间将成为炼狱。
它想了想。
二郎神那日激怒大祭司的架势,像是势在必得。
如果他知晓那是真正的若水,必然不会冒此风险。
也正是因为大祭司手中的若水魄为真,才会真的上钩中了圈套。
它才觉得二郎神心机深沉,这么一想也不过如此嘛!
运气而已。
“诶诶诶猴哥,别扯了别扯了,给俺留点面子!”
八戒呲牙咧嘴,连忙招手投降。
甬道尽头的海潮声翻涌,似乎在为这场真相的揭开作背景。
“这么说,殿下第一次看见那符咒便知道这事和东海之外的人有关咯?”
八戒对这事好奇道。
龙王眉梢一动,语气云淡风轻。
“东海的潮符,几千年没变过,祭司模仿得不错,可惜笔力不够。”
八戒哦了一声,似乎没什么兴趣地扇了扇风。
嘴里却不经意似的慢悠悠地补了一句。
“东海的潮符怎会轻易被外人知晓呢,那老鬼误打误撞竟还蒙对了一半,这运气可真是羡煞俺老猪也!”
孙悟空咧嘴一笑,声音轻快得像没听出弦外之音。
“你这呆子要想有这般运气,怕是也只能学着那丑家伙一样出卖灵魂咯!”
“猴哥说的对!不过俺老猪的灵魂留着还有用,得先把美酒美食尝个遍!哈哈哈哈哈!”
二人咯咯笑起来。
啸天在后面跟着,没插话,只是瞥了八戒一眼。
海风一阵紧似一阵,卷着潮水腥咸的湿气在礁石间撞得乱飞。
岸上的人影在风中被拉得极长。
二郎神背对海面而立,身形笔直,像一柄插在沙地上的长刀。
那柄真正的三尖两刃刀就立在他脚侧。
刀刃反着天色的冷光,像是连海风都被割裂成了两半。
他面前的石案上,摊着一本封皮暗沉,边角磨得发白的古书。
书皮上浮着浅浅的咒印。
像干涸的血丝凝在漆黑的纹理里。
每当风卷过,翻动的书页间便闪过一丝细微的光,像潜伏的蛇信暗藏着危险。
孙悟空一落地就蹦到案边,双手撑着案面探过去。
“这破书看着不咋地,怪味儿倒挺冲!”
冲的活像它花果山猴子们给花花草草施的肥。
它说着就要伸手去翻,被二郎神抬眸冷冷一眼钉住。
指尖还没碰到书页便像被针扎似的缩了回去。
“哼,小气!”
蓦地。
孙悟空微微眯起眼。
“这符文,是海底的鬼画符?”
“嗯,”龙王点头,“细看起来,线条和转折的手法,几乎一模一样。”
二郎神没有插话,只伸手将书页翻到中段。
密密麻麻的曲线符纹铺满整页,让人看了都感觉心里发毛。
每一笔都像是硬生生刻进纸里,不是写上去的,而是侵蚀进去的。
符线的尽头,绘着一个旋涡状的印记。
中心位置留着细小的空白,仿佛要吸入一切。
海风刮过,书页微微颤动。
那一页上的符纹在光影中似乎扭曲了一瞬,像是要活过来。
二郎神的磁性低沉的嗓音在风里压得极低。
“这是邪术,用以撕开两界壁障的法门。”
他的目光极深,落在那页符文的旋涡中央。
“只是修炼的人差了火候,没能完全打开通道,只在天河的交界处撕开了一条缝。”
龙王抬眸,声音沉下来。
“于是从天上落下的,不仅是天河水,还有从错乱缝隙掉出的一丝若水魄。”
“河灵也就是在那之后,被若水魄侵入气息,彻底魔化的。”啸天接着道。
孙悟空眯着眼打量那本书,忍不住嘀咕。
“合着是个又丑又老的半吊子家伙玩火烧了自己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