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杀的!这是被谁打成这样?”看清李梅花的模样,刘莉丽惊呼道。只见她额上缠着块发灰的旧布,颧骨处青紫交叠,眼角还泛着红肿,瞧着实在怵目。
“算不得什么,他可比我惨多了。”李梅花倒像没事人似的,转身从灶台上摸出两个搪瓷缸,冲了两杯麦乳精,甜香混着热气漫开来。
“是队里人帮你的?”叶敏敏盯着她额角渗出的淡淡血渍问。
“哪用得着旁人。”李梅花把搪瓷杯往桌上一放,瓷沿磕出轻响,“他灌了几两猫尿就不知道自己姓啥,先动的手,我自然得还手。这会儿还在床上哼哼呢。”
叶敏敏和刘莉丽都愣住了。刘莉丽张着嘴半天合不上,才憋出句:“你……你把他打趴下了?”
“他敢动手,我自然敢还手。”李梅花将搪瓷杯推到两人面前:“尝尝。”
叶敏敏瞅着那块发僵的旧布,怕里头捂出炎症,忙道:“伤得深不深?要不找大夫瞧瞧?”
“皮外伤罢了。”李梅花撩了撩头发,语气平淡道:“被他推得撞在石阶上,我爬起来就抄了门后的扁担。然后对打起来,他喝得脚软,哪里是我的对手。”
刘莉丽听得直咋舌:“那往后呢?等他缓过劲,还不得跟你拼命?”
“拼命?他敢。”李梅花嘴角挑出抹冷笑,“我早跟大队长说了,他再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我就去公社告他家暴,让全公社都瞧瞧他打老婆的德性,让他在全公社面前丢尽脸面。他那点好面子的心思,我太清楚了。”
叶敏敏望着她眼里的决绝,心里那点沉郁渐渐散了。原以为会见到个哭哭啼啼的受气包,没想到李梅花活得这般硬朗。她解开布包,掏出碘伏、纱布和一小支药膏:“我帮你重新包扎下吧,别伤口感染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你带的都是金贵东西。”李梅花没半分扭捏。叶敏敏轻轻撩开她的头发,旧布一解,磕破的地方沾着些尘土,她用棉签蘸了碘伏细细擦过,新纱布裹得松紧正好。
“这些你留着,换药能用。这药膏抹脸上身上都行,尤其这脸,女孩子家总不好留疤的。”叶敏敏把东西往她手里塞。
李梅花捏着那包东西,指节微微发颤,好半天才低声道:“谢了。”
“跟我们还客气啥。”刘莉丽凑过来,“说真的,这种家暴的男人,你就没想过离?”
“离了干啥?我现在过得比从前舒坦多了。”李梅花把东西往抽屉里一锁,“他弟每月寄一半的津贴回来,都在我手里攥着。”
见她心里有数,叶敏敏和刘莉丽便没再多说。
“敏敏,听说你做的衣裳好看,帮我做两身冬装呗?棉花我来弄,票和钱都不少你的。”李梅花忽然道。
“行啊,你要是弄到多余的棉花,也分我点。”叶敏敏笑应着,虽然叶父叶母将原主的冬衣都寄过来了,但她还想再做件厚实的棉袍,冬天好窝在屋里看书。
李梅花说话敞亮,叶敏敏也不绕弯子。三人凑在一起商量着款式,中午李梅花非要杀鸡留饭,被叶敏敏忙拦住:“我们就是来看看你,队里还有活,真得走了。”
“你们带了这么多东西,连口热饭都不吃?”李梅花不依。
“真不行,我还得去看个朋友,下午上工误不得。”叶敏敏再三推辞,李梅花才作罢,送她们到门口,还想往村口送,被两人按住了。
“你还伤着呢,好好歇着。”
“那我就不送了,这张脸也确实见不得人。”李梅花笑了笑,“以后常来玩。”
既到了红旗大队,叶敏敏顺道去了知青点。许红宁好些日子没写信了,许是太忙?红丰大队的孩子在这边上学,她们的信总托小虎捎带,倒也方便。
“敏敏?你怎么来了?”许红宁掀开布帘出来,眼里满是惊喜,只是脸色透着病气,眼下乌青很重,身形也消瘦了不少。
“红宁,你怎么瘦成这样?”叶敏敏惊道。离秋收已过了些日子,按说该养回点气色才对。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叶敏敏不由猜想道。
“没有没有。”许红宁忙摆手,声音发虚,“前阵子秋收累着了,这几天没睡好,歇两天就没事。”
“我看你不对劲,跟我回红丰大队,让林大夫给你把把脉?她医术高超,可以帮你调理调理。”叶敏敏记得许红宁向来壮实,之前几次见她精神面貌都好得很,比一般知青都耐造,哪像现在这样风一吹就倒的模样。
“真不用,别担心我。”许红宁执意不肯,叶敏敏也不能强拉着去,只好叮嘱:“要是哪儿不舒服,或是还睡不好,立马告诉我,让人捎个话就行。”
她把布包里的吃食递过去:“给你带了点吃的,有你喜欢的糖,可以甜甜嘴。”
“你总对我这么好……”许红宁红了眼眶,“我都没什么能回赠的。”
“你之前也很照顾我呀,再说这也没啥,早知道多给你带点鸡蛋补补。”叶敏敏拍拍她的手,心里有点后悔,没带点鸡蛋和米过来。她确实得赶回去上工,不敢多耽搁,匆匆说了几句便告辞了。
回程路上,刘莉丽还在念叨:“真没瞧出李梅花这么刚。也是,总不能被男人骑在头上作践。”她忽然转头看叶敏敏,“你说,要是我以后遇上这种事,能有她这胆子吗?”
“先想点好的,说不定遇不上呢。”叶敏敏道,“再说男女力气本就有差,能智取就别硬碰硬,真遇上事了,也别慌别怕,想办法智取。”
其实她自己也佩服李梅花,那份豁得出去的勇气,不是谁都有的。
午饭时没见着萧瑾琛,顾晏朝扒着饭解释道:“琛哥去红旗大队了,那边拖拉机坏了,他过去看看。”
“他还有这手艺?”叶敏敏有些讶异。她素来知道萧瑾琛脑子灵光,却从没想过他连拖拉机都会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