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节,就在明天。
黄昏的最后一缕余晖透过窗格,在布满音符草稿和标记的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影子。公寓里,安静得出奇,与往日里充斥着的走调音、节奏口技和争执声形成了鲜明对比。
没有系统的倒计时在脑海中尖叫,但无形的压力如同实质的空气,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肩头。十五分钟的纯人声表演,颠覆性的改编,专业观众的审视……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可能将他们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一点微光彻底扑灭。
周深站在房间中央,目光缓缓扫过他的队友们。
周浅靠在墙边,闭着眼,手指无意识地在空气中虚按,仿佛在脑海中最后一遍确认低音声部的每一个细节,他的侧脸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清晰冷峻,却不再带有最初的疏离感。
周星星坐在那张唯一的旧沙发上,膝盖上摊着写满密密麻麻标注的歌词本,他不再发抖,只是小声地、一遍又一遍地默念着,眼神专注,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
周可可难得安静地盘腿坐在地板上,指尖在地面轻轻敲击着,不是在玩闹,而是在反复模拟明天舞台上节奏口技的轻重缓急,眉头微蹙,显得异常认真。
卡布则调试着一个借来的、勉强能用的便携小音箱,确保明天连接设备的万无一失,他的动作不疾不徐,像定海神针般稳定着所有人的心绪。
“最后一遍?”周深开口,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没有多余的话语,其他四人同时抬起头,目光交汇,然后齐齐点头。
没有伴奏,没有提示。周深只是一个简单的呼吸调整,给出了一个几乎微不可察的起始气息。
下一刻,声音在暮色中流淌开来。
周可可的节奏口技率先响起,“咚、嗒、嚓、咚——”,稳定而富有弹性的节拍如同心跳,瞬间构筑起音乐的骨架。紧接着,周浅低沉如大提琴般的低音哼鸣稳稳嵌入,如同大地般托起整个声场。卡布醇和的中音主旋律线条清晰展开,如同叙述者平稳的声线。
周星星看准周深的眼神提示,清亮的高音如期而至,如飞鸟掠过高空,精准地落在该有的位置,为旋律增添了一抹灵动的色彩。而周深的声音,则穿梭游走其间,时而是主旋律的引领者,时而又与其他声部交织融合,成为和声中最温暖坚实的一部分。
没有指挥,没有口令。所有的进拍、气口、声部强弱变化,都依靠着过去几天近乎自虐式的磨合所产生的、一种近乎本能的默契。他们的声音不再是五个独立的个体,而是化为了一个完整的、立体的、充满生命力的有机体。
高、中、低音层次分明,节奏与人声完美交织,情感随着旋律起伏跌宕。那段曾经让他们争吵、崩溃、濒临放弃的复杂改编,此刻如同呼吸般自然地从他们口中流淌出来。
当最后一个音符在空气中缓缓消散,余韵在昏暗的房间里萦绕。没有掌声,没有欢呼,只有五个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成功了。最后一次合练,圆满成功。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在五人之间无声地流淌。那不是狂喜,而是一种沉静的、坚实的信心,混合着大战前夕不可避免的紧张,还有一种……共同创造了某种美好事物的满足感。
周星星的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浅浅的笑容。周可可兴奋地挥了挥拳头,但克制着没有大叫。周浅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虽然很快又恢复了平直,但眼中的锐利被一种认可的光芒所取代。卡布轻轻点了点头,目光扫过众人,带着欣慰。
周深看着他们,看着这一张张与自己酷似却又气质迥异的脸庞。曾几何时,他觉得这些“分裂体”是他的噩梦,是系统强加的负担。但此刻,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了“我们”的存在。
不是周深和另外四个人,而是——卡布叻。
一个由恐惧、荒诞、冲突、磨合、道歉、成长……共同编织而成的,独一无二的整体。
明天,他们将一起,踏上那个真正的舞台。
夜色,悄然笼罩。但在这间小小的公寓里,有一种比灯光更明亮的东西,正在静静燃烧,等待着黎明后的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