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病房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楼笑笑(楼晚诗)已经可以下床自由活动,医生通知她,再观察两天,如果一切稳定,就可以出院了。
她站在窗边,看着楼下花园里散步的病人和家属,目光平静而深远。劫后余生的庆幸感渐渐沉淀,一个现实而迫切的问题摆在了她的面前:出院后,她该以怎样的身份和姿态,继续生活?
是继续小心翼翼地扮演“楼笑笑”这个十六岁少女,隐藏所有过往的痕迹,在儿子的庇护下战战兢兢地度日?还是……
她转过身,目光落在床边椅子上安静看书的周可可身上。少年低垂着眼睑,晨光勾勒出他日渐柔和的侧脸轮廓,那份曾经刻骨的阴郁和戾气,如同被阳光晒化的薄冰,正在一点点消融。他不再是那个需要她拼死去保护、去拉回的、行走在悬崖边缘的孩子。他正在努力地、笨拙地,却无比坚定地,尝试着回归正常的生活轨道。
一个念头,如同破土的春笋,在她心中变得清晰而坚定。
她不能再仅仅作为一个“守护者”存在。她不能永远活在“母亲”这个单一的身份和过去的阴影里。那对可可不公平,对她自己,也是一种无形的束缚和消耗。可可需要的,不是一个时刻笼罩在悲情和过度保护中的母亲,而是一个健康的、积极的、能够与他并肩前行、共同面对未来的亲人。
她,林晚诗,借由“楼笑笑”这个年轻的身体,获得了一次重生的机会。这不仅仅是生命的延续,更是一次身份的蜕变和人生的重启。她应该珍惜这份奇迹,活出真正的自我,而不是永远被困在亡灵的躯壳里。
她要成为儿子的榜样,而不是负担。
几天后,楼笑笑顺利出院。回到“开推公寓”,郭包佑、酷腾、白三碗和刘下来为她准备了一个简单却温馨的欢迎仪式。没有隆重的场面,只有一桌家常菜和真诚的祝福。楼笑笑看着眼前这些在她最艰难时刻伸出援手、如今已如家人般的邻居,心中暖流涌动。
晚饭后,她将周可可叫到了自己的111房间。房间被白三碗收拾得整洁温馨,窗台上还摆了一盆绿萝,生机勃勃。
“可可,”楼笑笑示意儿子坐下,她的神情平静而认真,“妈妈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周可可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询问。
“妈妈想好了,”楼笑笑看着他,语气温和却坚定,“出院后,我打算继续用‘楼笑笑’这个身份生活下去。”
周可可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待下文。
“这个身份,虽然年轻,但很干净。”楼笑笑继续解释,思路清晰,“我可以重新开始。我打算参加成人自考,先把高中学历补上,然后……或许可以尝试学点东西,比如会计,或者护理。找一份踏实的工作,真正地融入这个社会。”
她顿了顿,目光柔和地落在儿子脸上:“妈妈不想永远活在过去,也不想成为你的拖累。我希望……我们能像正常的母子,嗯,或者说,像一对年龄差得有点多的姐弟那样,”她甚至尝试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缓解严肃的气氛,“一起在这个城市里,好好生活。你好好上学,追求你的理想(法律或者犯罪心理学);妈妈呢,也努力跟上这个时代,有自己的生活圈子。我们互相支持,但不过度依赖。你看怎么样?”
这是她深思熟虑后的决定。她要以“楼笑笑”的身份,活出林晚诗的内核——坚韧、乐观、永不放弃对生活的热爱。她要让儿子看到,无论经历怎样的磨难,人都可以有勇气重启人生,都可以在废墟上开出花来。
周可可沉默了很久。他看着母亲眼中那不再是悲伤和担忧,而是充满了对新生活期盼的光芒,心中百感交集。他明白母亲的意思。她不是在抛弃过去,而是在拥抱未来。她想要一种更健康、更平等、也更长久的母子关系。
这种关系,不再是一个破碎的母亲和一个满心仇恨的儿子在黑暗中相互依偎、互相折磨;而是两个独立的个体,带着各自的伤痕和梦想,在阳光下互相扶持,共同成长。
这,或许才是真正的“回来”。
“……好。”良久,周可可轻轻点了点头,声音低沉却清晰。他甚至补充了一句,“学护理……挺好的。”
这句简单的认可和支持,让楼笑笑(楼晚诗)的眼眶瞬间湿润了。她知道,儿子懂了。他接受了她选择的新生之路,也愿意与她一起,走向那个更光明的未来。
从这一天起,“楼笑笑”不再仅仅是一个需要隐藏秘密、小心翼翼扮演的符号。她开始真正以这个身份,规划自己的人生。她向郭包佑打听成人自考的信息,托白三碗帮忙挑选实用的参考书,甚至向酷腾请教如何更有效地锻炼身体,以便应对未来可能忙碌的学习和工作。
她忙碌起来,脸上多了笑容,眼神里有了光。她不再仅仅围绕着周可可转,而是开始构建属于自己的、新的生活支点。
周可可看着母亲的变化,心中那片荒芜之地,仿佛也被这积极的生机所感染。母亲的坚强和乐观,像一面镜子,照见了他未来的另一种可能。他不再只是被动地接受温暖,也开始尝试主动给予关心。他会留意母亲需要的书籍,会在她学习疲惫时默默递上一杯热牛奶。
母子二人,以一种全新的、更健康的方式,重新定义了彼此的羁绊。他们依然是彼此最深的牵挂,但这份牵挂,不再是以吞噬自我为代价,而是成为了支撑对方变得更好的力量。
楼笑笑的选择,不仅是对自我价值的追寻,更是对儿子最深沉的爱与期许。她要用自己的新生,告诉儿子:无论过去如何黑暗,未来,永远值得期待。而他们,将一起走向那个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