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穿过了一层粘稠而温暖的液体,又仿佛坠入了一条由纯粹光芒构成的河流。短暂的失重和晕眩之后,李白感觉双脚重新踏上了坚实的地面。
他睁开眼睛,瞬间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这里并非他想象中幽暗的深渊,而是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瑰丽而浩瀚的地下世界。
头顶没有天空,而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缓缓流淌旋转的青色极光,柔和的光晕洒落,将整个空间照亮。脚下是柔软而富有弹性的、散发着淡淡荧光的苔藓,踩上去如同行走云端。无数奇异的、散发着各色光晕的植物生长其间,有的如同水晶雕琢的树木,有的如同摇曳的发光绸带,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化不开的生命气息,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在饮用甘冽的清泉,浑身毛孔都舒张开来。
他右臂的剑骨更是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欢鸣,那些顽固的裂痕在如此精纯的生命能量浸润下,正以肉眼几乎不可察的速度,极其缓慢地弥合着。
“这里……就是苍梧渊?”李白喃喃自语,声音在这片静谧的空间里传出很远,引来了淡淡的回音。
他环顾四周,发现这里并非全然原始。在不远处,他看到了残破的石柱,倒塌的殿宇基座,上面覆盖着厚厚的发光苔藓和藤蔓,显露出无比古老的岁月痕迹。这里,似乎曾是一处辉煌的文明遗迹。
怀中的青丝不再灼热,而是散发出一种温润的、如同回到母亲怀抱般的安宁波动,指引着他向着这片遗迹的深处走去。
越往深处,那些古老的遗迹越是密集,风格也越发奇特。石壁上开始出现大幅的、保存相对完好的壁画。
李白停下脚步,被第一幅壁画吸引。上面刻画着一些身形优美、与自然万物和谐共处的生灵,他们或在林间起舞,或与飞禽走兽嬉戏,或引导着草木生长,俨然是阿依娜族群的先祖,充满了祥和与灵性。
但接下来的壁画,画风骤变!
天空被撕裂开一道巨大的、燃烧着黑色火焰的豁口!无数扭曲、狰狞、散发着浓烈恶意的不祥之物,如同蝗虫般从豁口中涌出!它们所过之处,大地枯萎,河流污浊,生灵要么被吞噬,要么被染上疯狂与毁灭的欲望。
“域外天魔……”李白心中一沉,想起了某些古老的传说。
第三幅壁画,展现了惨烈的战斗。阿依娜的先祖们,与那些天魔以及被魔气侵蚀的怪物浴血奋战。他们驾驭着自然的力量,青光与黑气激烈碰撞,场面悲壮而惨烈。
第四幅壁画,战斗似乎接近尾声。大部分天魔被驱逐或封印,但那道天空的裂痕却无法完全弥合。最可怕的是,壁画上清晰地显示,几滴粘稠如血、散发着浓郁黑气的液体,从裂痕中滴落,融入了下方一条河流之中。
“这是……”李白瞳孔猛缩,心脏狂跳。那滴落的黑色液体,其形态与他在范阳幻象中看到的血池能量,何其相似!
他迫不及待地看向最后一幅,也是最为巨大、位于遗迹最中心一面环形石壁上的壁画。
这幅壁画描绘的不再是具体场景,而更像是一种抽象的“阐释”。
壁画中央,是一团不断蠕动、变化形态的漆黑污血,它被标注(以一种意念形式直接传入李白脑海)为“天魔源血”。无数细小的、如同根须般的黑线从这团源血中伸出,连接着下方那些被魔气侵蚀、双眼赤红、形态各异的生灵。
旁边,还有一小幅对比图:一边是正常的生灵,体内流转着纯净的、代表生命本源的青色光点;另一边是被“天魔源血”侵蚀的生灵,体内的青色光点被黑色的、狂暴的能量所污染、取代、乃至吞噬!
“血狼蛊……其本质,竟然是域外天魔之血!”李白倒吸一口凉气,瞬间明悟!安禄山得到的,根本不是什么草原巫蛊,而是不知从何处寻获、或是被某些存在(比如太阴阁余孽)献上的、源自域外天魔的污秽之血!通过邪法炼制,将其活性激发,用以侵蚀和控制士兵,造就那些不畏伤痛、嗜血狂暴的“血狼蛊兵”!
壁画最后,给出了克制之道。要净化这“天魔源血”的污染,绝非寻常药物或武力所能及,壁画上清晰地显示,需要以至精至纯、蕴含无限生机的生命本源之力,才能像清水洗涤墨迹般,将其中的魔性剥离、净化!
而生命本源之力的象征,在壁画上,正是一株顶天立地、散发着浩瀚青光的巨树虚影——苍梧!
嗡!
就在李白彻底明悟“血狼蛊”根源与克制之法的刹那,他面前的环形石壁突然荡漾起水波般的纹路。一道模糊的、由纯粹青光构成的女子虚影,缓缓从石壁中浮现。
她身形高挑,容貌与阿依娜有几分神似,却更加古老、更加威严,带着一种悲天悯人、却又历经无尽沧桑的气质。她并非实体,只是一段残留的意念影像。
“后来的族人……或者,继承了祝福的外人……”虚影开口了,声音直接在李白的心湖中响起,空灵而悠远,带着岁月的厚重,“你能至此,看到这些遗刻,便是缘分,亦是责任。”
李白肃然,躬身行礼:“晚辈李白,受山鬼阿依娜所托,前来寻找克制‘血狼蛊’之法,并求修复己身之道。”
“阿依娜……”虚影似乎波动了一下,流露出一种深沉的哀伤,“是个好孩子……她以自身血脉本源,为你留下了通往此地的路标……代价,你当知晓。”
李白心中一痛,紧紧握住了手中那缕光泽黯淡的青丝。
虚影继续道:“你已知晓,‘血狼蛊’乃天魔源血之毒,污秽灵魂,扭曲生命。唯以至纯生命本源,方可净化。我族守护的‘苍梧之心’,便是此界生命本源的一处显化。”
她抬手虚引,指向遗迹更深处,那里青光最为浓郁,仿佛有一轮青色的太阳在沉睡。
“那里,有我族最后的传承——「青帝长生诀」与「净灵之舞」。前者可引动苍梧之力,修复己身,滋养万物,练至深处,生机不绝,近乎长生;后者乃引动天地生机的大型仪式,可净化邪祟,驱散魔毒,正是克制‘血狼蛊’的关键。”
李白的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这正是他梦寐以求之物!
“但是,”虚影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传承并非轻易可得。欲承其重,必受其考验。你的剑骨受损,心志却坚,更得我族祝福……有资格接受试炼。然试炼之中,凶险万分,稍有差池,便是形神俱灭,你……可愿接受?”
没有丝毫犹豫,李白抬头,目光坚定如磐石:“为破邪蛊,为护苍生,为不负所托,纵是刀山火海,九死无悔!晚辈,愿受试炼!”
“善。”
虚影微微颔首,似乎露出一丝极淡的欣慰。
“记住,魔血再现,大劫将至。你……或许是此世,最后的希望之一……”
话音袅袅,青光虚影缓缓消散,重新融入石壁之中。
而那指向遗迹深处的青光,骤然变得强烈起来,仿佛在为他指引最终的道路。
李白站在原地,消化着刚才所得知的一切。魔血之源,净化之法,青帝传承……信息量巨大,但前路也因此无比清晰。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青丝,轻声道:“阿依娜,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然后,他握紧青莲剑,目光决然地望向那青光最盛之处,迈开了脚步。
苍梧渊最核心的传承,就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