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池的水，冷得人骨头缝都疼，还带着千年兵器攒下的那股阴森杀气，像无数小钢针，嗖嗖地扎透皮肉，狠狠往骨头里钻！李白刚潜到池底，右胳膊那点勉强维持的平衡，噗一下，全崩了！
祭坛放出的邪门红光，跟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似的，自己就缠了上来；池底那些古剑被血祭激起的怨气，变成看不见的冲击波，一个劲儿地冲撞他的脑子；更要命的是，那具漂着的倭将僵尸疯狂吸走杀气时，带来的那种抽筋扒皮、要把人活命气儿吸干的感觉！
里外夹击，右胳膊里勉强撑住的那个三角平衡，轰隆一声，彻底塌了！
那蚀骨毒像脱了缰的野马，闻到外面浓得要命的阴邪杀气，一下子变得从来没这么狂躁！黑气像烧开了锅的墨汁，从暗青色剑鳞的每一道缝里拼命往外冒，不再是丝丝缕缕，而是像潮水一样往上涌！肩膀、脖子、半边脸……毒纹爬到哪儿，哪儿的皮肤立马就麻了，变得青黑浮肿，眼瞅着就要烂掉！
“呃啊——！”
就算李白意志硬得像块铁，这会儿也忍不住发出一声压不住的痛哼。那可不是一般的疼，是种好像要把他灵魂都腐蚀掉、化掉的极致折磨！右胳膊感觉都不是自己的了，变成了一条正在活活烂掉、还要把烂劲儿传遍全身的毒蛇！
更吓人的是，骨头里那些新长出来、暖乎乎的金色血丝，在这突然爆发、比之前猛得多的毒力冲击下，像大太阳底下的雪，飞快地融化、断掉！它们修的速度，根本赶不上被破坏的速度！
龙髓的力量想反抗，红金色的符文疯狂闪动，跟蚀骨毒死命地撞，结果只是在李白骨头里引发了更吓人的爆炸，骨头发出嘎嘣嘎嘣的响声，好像随时要碎成渣！
他整条右胳膊，现在就是个随时可能炸开的毒窝！别说用不上力气，反而成了拖后腿、要命的累赘！
“小子！你怎么了？！”正跟倭国忍者打的钟离察觉到李白不对劲，抽空回头一看，脸唰地就变了。他守墓多年，对阴邪之气特别敏感，能清楚感觉到李白右胳膊里冒出的那股子混着剧毒、龙威、剑意的、又乱又危险的气息，眼瞅着就要失控了！
“我毒发了……”李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疼得浑身直抖，站都快站不稳了。更要命的是，那倭将僵尸好像也感觉到他体内混乱又强大的能量，空洞的绿眼鬼火猛地转向他，发出贪婪的嘶吼，竟然分出一只鬼气森森的巨大骨爪，隔着老远就朝他抓来！
骨爪还没到，那股吸魂蚀魄的阴寒劲儿已经压了下来，让李白的情况更糟了！
“该死！”钟离怒骂一声，吴钩狂挥，逼开身边的忍者，想回去帮忙，却被另外几个趁机扑上来的忍者死死缠住。
眼看李白就要被那骨爪抓住，一旦那邪门力量钻进来，本来已经失控的毒力肯定把他彻底吞掉！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头——
噗通！噗通！
两道身影紧跟着也扎进了剑池！是裴旻和吴指南！他们到底还是不放心李白一个人下来！
裴旻剑气如虹，一剑劈向抓来的骨爪，虽然没砍断，但也把它挡了一下。吴指南双拳轰出极寒内力，在李白周围弄出一道冰墙，暂时挡开了一部分邪煞之气的直接冲击。
“太白！撑住！”裴旻急得大叫，跟那骨爪缠斗在一起，但明显落了下风。
吴指南靠近李白，想用内力帮他压住毒性，但他的寒冰内力一进李白右臂，就像火上浇油，不但没压住蚀骨毒，反而刺激得龙髓之力更狂暴，冲突得更厉害了！
“不行！他这毒……太邪门！我的内力没用！”吴指南脸色难看。
李白意识已经开始模糊，眼前血红和漆黑混成一片，只有那钻心蚀骨的剧痛无比清楚。他感觉得到，死亡离自己太近了。
“上去…快带他上去！”钟离一边拼命打，一边嘶声大吼，“这池底杀气太重，只会让他毒发得更快！找个安静地方，说不定还有救！”
裴旻和吴指南不敢耽搁，一左一右架起几乎动不了的李白，拼命往水面游。那倭将僵尸的骨爪还想追，被钟离拼死用吴钩挡下了。
哗啦！
三人狼狈地冲出水面，回到了主舰甲板。甲板上这会儿一片混乱，虽然水下的倭寇主力被钟离和李白引走了，但还有零星的僵尸从别处爬上来，跟船上的守卫厮杀。
“李大哥！”阿依娜看到李白这惨样，惊叫一声扑了上来。
此时的李白，右胳膊到右半边脸全被吓人的青黑色毒纹盖住了，皮肤下的红金符文和黑毒气像两条恶龙疯狂纠缠、厮杀，整条手臂肿得吓人，鳞甲缝里不断往外渗着发臭的黑血。他气若游丝，眼神都散了，眼看就要不行了。
“让我看看！”一个略带沙哑却异常冷静的声音响起。
只见人群里，不知啥时候多了个背着药箱、样子落魄、眼神却像鹰一样锐利的中年男人。他穿着朴素，甚至有点邋遢，但手指修长干净。正是之前提到的太医署弃徒——秦鸣鹤！
他显然是跟着韩滉或者孟浩然的安排，混在接应的人里一起来的，之前一直没露面。
秦鸣鹤一点不怕李白手臂散发的危险气息，上前快速检查，手指搭在他完好的左腕上把脉，又仔细看了看他右胳膊的异状和渗出的毒血，脸色越来越难看。
“怎么样？”杜甫急着问。
秦鸣鹤收回手，深吸一口气，语气沉得吓人：“坏了，蚀骨毒已经和骨头里那股子至阳至刚的力量，还有一道天生的剑意，完全搅和在一块儿了！就像骨头里的蛀虫，钻到最里头去了！平常的解毒法子，根本没用，反而会招来更猛的反扑。”
他停了一下，指着李白那直冒黑血的右胳膊：“更要命的是，现在被外头的杀气一刺激，毒性彻底疯了，正玩命地往心脉里钻！要是随它去，顶多一个时辰，肯定毒气攻心，神仙也救不了！”
“那…那怎么办？”海爷的独眼都急红了。
秦鸣鹤沉默了一下，眼里有点挣扎，最后还是沉声道：“眼下就一个法子…断臂！”
“什么？！”大伙儿全傻眼了。
“砍掉毒根，兴许能保命。不然…”秦鸣鹤没往下说，意思大家都懂。
“不行！”阿依娜失声哭喊，眼泪哗哗流。裴旻、吴指南他们脸上也全是心疼和纠结。断条胳膊，对普通人都是重伤，对李白这种诗剑双绝的人来说，等于废了大半辈子功夫！
“不断臂…还有别的招吗？”杜甫声音都抖了。
秦鸣鹤摇头：“除非…能找到一种又阴又纯、还带着巨大生机的宝贝，硬打进他心脉，暂时护住命根子，再用金针秘术，引着他体内那三股力量…做一次极其危险的疏导平衡。可这法子成功的希望，连一成都没有！而且那又阴又充满生机的东西，世上太难找了…”
至阴至纯、巨大生机…阿依娜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鲛珠。珠娘是鲛人，属水，至阴，她的本命珠也许…但珠娘已经没了，这颗珠子更多是个念想，里面的生机早没了…
就在大家绝望的时候，水下又传来天崩地裂的轰鸣和钟离的怒吼，显然打得极其惨烈。整个船晃得更厉害了，剑池的嗡鸣声也越来越响，好像那个什么“剑池龙魂”真的要醒了！
里头是毒发要命的危险，外头是强敌围着、魔物要出来的险境！
李白在极度的痛苦里，模模糊糊听到了大家的争论。断臂？他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那条给他带来无尽痛苦、却又藏着可怕力量的胳膊。
砍了它，也许能活，可成了废人，还怎么去找东海墟的秘密？怎么对付幕后黑手？
不断…九死一生，甚至十死无生！
他的目光，扫过身边一张张焦急、悲愤的脸，扫过水下不断传来的轰鸣。最后，那涣散的眼神里，一点微弱却不肯灭掉的火苗，艰难地重新聚了起来。
他张开嘴，发出极其微弱、却清清楚楚的声音：
“不…断…”
他选了那条连一成希望都不到的路！
押上这条命，押上这条已经和毒、和龙、和剑长在一起的胳膊！
要么降服它，要么被它吃掉！
选好了，生死，看老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