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音带转到了尽头,只剩下“咔哒”一声轻响和随之而来的、令人心悸的静默。地下室里,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冷的胶体。达斯汀那张总是挂着傻笑的脸,此刻写满了混合着骄傲与恐惧的复杂神情。
“这……绝对不是什么天气预报。”他干巴巴地重复了一遍,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微弱。
迈克紧锁着眉头,视线在威尔和Eleven苍白的脸上来回扫视,忧虑几乎要从他的眼睛里溢出来。卢卡斯则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仿佛那里别着他的弹弓。
在一片凝重的沉默中,靡思动了。她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被那段诡异的俄语录音所震慑,而是径直走向那台被达斯汀称为“大脑”的复杂机器。她的手指轻轻拂过那些交错的电线和旋钮,眼神冷静得像是在解一道数学题。
她转向达斯汀,指着那台机器,提出了第一个实际问题。
“这个信号的源头,你能定位到具体是霍金斯的哪个位置吗?”
这个问题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瞬间切开了众人混乱的情绪,将焦点拉回到了解决问题的层面上。
达斯汀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连忙解释起来:“我试过了!我整晚都在试!信号很强,非常强,绝对就在霍金斯本地。但是……它被加密了,而且一直在移动,或者说,发射源不止一个。我只能确定大概范围是在……星庭商场附近。”
“星庭商场?”卢卡斯和迈克异口同声地问了出来,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那个镇上最时髦、最热闹的地方,怎么会和邪恶的俄国人扯上关系?
“对,但具体是哪家店,哪个角落,‘大脑’就没办法了。”达斯汀有些沮丧地垂下头,他的天才发明第一次遇到了无法攻克的难关。
“所以我们手上只有一段听不懂的鸟语和一个巨大的范围。”卢卡斯总结道,语气里满是挫败感。
靡思的目光在房间里缓缓扫过,掠过墙上《捉鬼敢死队》的海报,掠过散落在地上的d&d手册,最终,停在了桌角一张被揉得皱巴巴的宣传单上——那是“Scoops Ahoy”冰淇淋店的广告,上面印着史蒂夫和罗宾滑稽的水手服照片。
一个名字在她脑海中闪过。
她平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清晰地听见了。
“我或许知道谁能帮我们翻译这个。”
所有人的视线再次聚焦到她身上。
“谁?”迈克脱口而出,眼神里充满了急切和一丝残留的怀疑。
靡思没有立刻回答。她的目光转向了沙发角落,那里,威尔正用一种近乎痛苦的姿态蜷缩着,一只手紧紧地按着自己的后颈,身体在微微发抖。而在他身边,Eleven的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一缕鲜红的血丝正从她的鼻孔缓缓滑落。
那段俄语录音,不仅仅是一段密码,它像一把钥匙,打开了这两个孩子与那个阴冷世界的连接。
靡思什么也没说,她只是迈开步子,穿过围在无线电台旁的男孩们,径直走到了沙发前。
她蹲下身,视线与威尔齐平。男孩的眼中充满了惊恐,像是看到了什么无形的怪物。靡思伸出手,动作轻柔而坚定,轻轻地覆在了他按着后颈的手背上。她的掌心很温暖,那股暖意仿佛能透过皮肤,一直传递到他冰冷的骨髓里。
“没事的,”她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有我们在。”
威尔的身体停止了颤抖,他抬起头,含着泪水的眼睛里满是依赖与感激。
接着,靡思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包纸巾,抽出一张,递给了旁边的Eleven。
Eleven愣住了。她习惯了被研究、被利用、被当成武器,却很少被人这样……当成一个普通女孩来照顾。她看着那张干净的白色纸巾,又看看靡思清澈的眼睛,迟疑了几秒,才慢慢伸出手接了过去,轻轻擦掉了鼻下的血迹。
整个过程,靡思没有多余的话语,只有平静而自然的动作。
迈克的眼神彻底变了。他看着靡思安抚着他最重要的两个朋友,那种发自内心的温柔和关怀,是他之前从未在这个看似无懈可击的加州女孩身上看到过的。他心中最后一道防线,在这一刻悄然瓦解。
“是罗宾。”靡思站起身,重新面向大家,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静,“我在冰淇淇店认识的。史蒂夫的同事。她会好几种语言,也许……她能听懂这个。”
“罗宾?”达斯汀的眼睛亮了,“那个很酷的女孩?她会俄语?”
“我不知道她会不会俄语,”靡思坦诚道,“但她肯定比我们所有人都懂得多。值得一试。”
“我同意。”麦克斯第一个表态,她走到靡思身边,像是在宣布自己的站队,“总比我们在这里像没头苍蝇一样乱猜要好。”
“我也同意。”卢卡斯紧跟着说。
所有人的目光最后都落在了迈克身上。他看了一眼Eleven,又看了一眼稍稍平静下来的威尔,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靡思身上。
他深吸一口气,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迈克的声音里带着一种重新凝聚起来的领袖气质,“我们去找罗宾。所有人,现在就出发。”
决定一旦做出,地下室里压抑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注入了新鲜的活力。孩子们立刻行动起来,那种面对未知危险时特有的、混杂着恐惧与兴奋的肾上腺素再次开始发挥作用。
“我把录音带带上!”达斯汀小心翼翼地取出磁带,像捧着什么圣物一样放进自己的背包里。
“我去拿对讲机!”卢卡斯冲上楼梯。
“El,你还好吗?”迈克走到Eleven身边,关切地问。Eleven点点头,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坚定。
威尔也站了起来,他走到靡思身边,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全然信赖的目光看着她。靡思对他回以一个安抚的微笑,那笑容像一缕阳光,驱散了他心中残留的阴霾。
几分钟后,七辆单车从惠勒家的车库里鱼贯而出,冲入了霍金斯夏日明媚的阳光里。
阳光穿过街道两旁榆树的枝叶,在地面上投下斑驳跳跃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和洒水器喷出的清新水汽。他们排成一列,车轮碾过柏油路面,发出轻快的“沙沙”声,车链转动的“咔哒”声汇成了一首充满活力的交响曲。
“计划是什么?”卢卡斯在队伍前面大声喊道,“我们直接冲进冰淇淋店,然后说‘嘿,罗宾,能帮我们翻译一下这段邪恶的俄国密码吗?’”
“当然不行,白痴!”麦克斯从他旁边超过,红色的马尾在风中飞扬,“那样会把她吓跑的!”
“那我们该怎么说?”达斯汀气喘吁吁地跟上。
“交给我。”靡思的声音从队伍中间传来,清晰而沉稳,“我会找个理由和她单独聊聊。”
迈克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是全然的信任。他不再是那个对新来者充满戒备的男孩,而是一个愿意将团队的希望交付出去的领袖。
他们骑行在霍金斯熟悉的街道上,目的地是那个充满了霓虹灯、流行音乐和消费主义幻梦的巨大建筑——星庭商场。但此刻,在他们眼中,那座商场不再是玩乐的天堂,而是一个潜藏着未知阴谋的战场。
阳光正好,微风拂面,一群少年少女正骑着单车,去执行一项可能拯救世界的秘密任务。这本该是一个完美的夏日冒险,但威尔后颈上再次泛起的、那股熟悉的冰冷寒意,却在无声地提醒着他们——
危险,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