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伟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爷爷祁胜利身居高位,自然有能力随时关注自己,
其实这也是一种保护,
便老实点头:“是,燕京政法大学的学生,是长盛公司案的证人,之前也在专案组帮过忙,今天来送我。”
祁胜利闻言,并没有继续追问,
而是端起搪瓷杯抿了一口,语气缓了缓,
“今天叫你过来,不是查你的岗,是有些话,要在你去临江之前说透。
你还记得三个月前,你马上要去政阁纪委报到的时候,我跟你说过什么吗?”
祁同伟皱起眉,仔细回想,
三个月前,也是在这个办公室里,自己和爷爷讨论起新时期的部队战斗力的问题。
当时爷爷对自己说,
“部队的战斗力,从来不是单纯的靠精神意志,更加不是全靠科技武器,其实最根本的就是两个字:公平!”。
那时他尚未接触真正的社会,对爷爷的这番论调,其实心里面是颇有一些不同意见的。
毕竟之前他曾是一名出色的军工人,为国铸剑的过程中也逐渐对军工武器有了一定痴迷,
很自然的认为,军队的战斗力,以前可能精神意志还能弥补一部分差距,
但是以后必定是科技和武器决定战争胜负的年代。
不过现在,经历了这三个月的案件锤炼,祁同伟心里忽然有了不一样的感触。
“爷爷,我记得!
您之前说,部队的战斗力,真正的根源是‘公平’。”
祁同伟抬起头,语气坚定,
“以前我只觉得,公平是不偏不倚,不包庇坏人,不冤枉好人。
但这几个月的办案经历,看着钟家公器私用把权力当成了生意,
看着那些大大小小的贪官蛀虫们吃的脑满肠肥,
看着人民的血汗借着国企改制、计划内物资特批供应等冠冕堂皇的名义被迅速抽干,
看着那些被他们压迫的老百姓敢怒不敢言,
看着侯亮平差点因为诬陷丢了前途……
我才明白,公平不是一句空话!
是让普通人能靠努力过上好日子,是让有能力的人不被关系打压,市让犯罪腐化的人不管地位多高都得受罚,
只有这样,大家才会信法律,信组织,才会有干劲。”
祁同伟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却异常清晰,继续说道:
“爷爷,其实宏远公司案也好,长盛公司案也好,背后都连着一条线。
这十多年来,社会上积攒起来的那股歪风邪气,
那种把个人享乐置于集体利益之上、把金钱交易看得比原则还重的自私自利的风气,
那种盲目崇拜西方生活方式的资产阶级自由化思潮,
如果让它吹进了部队的高墙……”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
“我不敢想象那会是什么后果。
枪杆子一旦锈蚀了灵魂,堡垒可就真的从内部被攻破了啊!”
祁胜利的嘴角终于浮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指尖在办公桌上不轻不重地叩击了两下,仿佛在敲定一局隐形的棋局。
“这几个月案子跟下来,你总算摸到了门道。
能想到制度韧性这一层,想到根基不能动摇,比提拔你当厅长更让我欣慰。”
他话锋一转,语气沉了下来,
“但你想的,还是局部的险情。
真正的风暴,远比这要广阔得多。”
他起身踱到窗边,目光穿透沉沉的夜幕,声音低沉如暗潮:
“你知道现在国际上是什么形势吗?!
东欧几个卫星国接连变色,
波兰团结工会上台、匈牙利开放边界、捷克的‘天鹅绒革命’……
这些不是孤立事件,而是体系性崩塌的连锁反应!
联盟内部民族矛盾爆发、经济濒临崩溃,戈尔巴乔夫的‘新思维’非但没能续命,反而加速了体制的瓦解。
华约阵营这口气,不是喘不上来,是快要断了。”
他转过身,眼底锐光如刃:
“西方尤其是鹰酱,接下来三十年势必牢牢掌握全球规则的主导权。
他们不会坐视我们埋头发展,
军事上可能搞‘前沿部署’和技术封锁,卡住我们的脖子;
经济上则会通过贸易壁垒、金融制裁、知识产权打压,限制我们的成长;
更隐蔽的是推动‘和平演变’,从思想根基上动摇我们……
我们要准备的,不止是硬碰硬的对抗,更是制度韧性和战略定力的长期较量。
这就像下棋,不能只看一步,要看到三步之后。”
祁同伟的心猛地一沉,仿佛坠入冰窟!
他在政阁纪委接触过涉外案件简报,知道北约东扩的态势、西方对华技术禁运的清单,
也清楚联盟解体后全球力量平衡将被彻底打破……
但从未有人如此直白、如此系统地将危机摊开在他面前.......
窗外,远处工地上的塔吊灯光在夜色中闪烁,如同夜航中孤独的灯塔。
祁胜利的背影在窗前凝成一道剪影,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穿越时空的沉重:
“同伟,联盟可能会垮掉,但绝不会是因为他们的坦克不够多、导弹不够先进!
真正的溃败,往往是从信仰的锈蚀开始的。
他们丢了理想,忘了初心,领导层沉溺于特权,脱离了人民……这个教训,比任何敌人都要深刻!”
“我们将来要走的路线,”
“必须是开放与自主的辩证统一!
既要大胆吸收人类文明的一切优秀成果,又要牢牢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既要避开封闭僵化的老路,也要警惕改旗易帜的邪路。这条路,会很难,但必须走下去。”
“四十年前的立国之战,咱们靠的是不怕死的劲头,把联合国军挡在了三八线外。
现在不一样了,咱们要以经济建设为中心,
部队得‘忍耐’,武器装备的差距,短时间内不仅缩不小,还可能拉大。”
祁胜利转过身,眼神里带着沉甸甸的压力,
“这种时候,部队的精神意志就是我们国家最后的防线!
可要是社会上的歪风邪气吹到部队里,
当官的靠关系上位,士兵的功劳被抢走,家里人在地方受了委屈没处说理,你说这部队还有战斗力吗?”
“如果我们的部队真的变成了这样,那其实就已经不是革命队伍了,不是子弟兵了。
而是沦为像国军、北洋军、清军一样的封建官僚旧军队了!
这也的军队,能有什么战斗力呢?
新华夏之前,这些旧军队上战场的时候,完全就是一触即溃啊!
让我们民族、我们的百姓遭受了百年屈辱呐!”
祁胜利越说越激动,甚至双眼泛红。
想到过往的历史,这位大夏的军阁副总,总有一股深深的痛惜在心头涌动。
“爷爷,我懂了!”
祁同伟立刻接话,语气坚定,
“要是连最基本的公平都没有,老百姓会寒心,士兵会泄气!
到时候别说抵御外部压力,内部的稳定都保不住,
这对华夏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他忽然明白爷爷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
“您是想让我在临江,守住公平公正的底线?”
“不全是守住,是要试着改!”
祁胜利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临江是钟家经营的老巢,党政系统里的烂摊子不少,关系网盘根错节。
你去了,不只是要清掉钟家的残余,更要在那里立起的规矩,
让办案的人敢查案,让受了冤屈的人能翻案,让年轻的干部知道,靠本事能上位,靠歪门邪道只会栽跟头!
让风清气正的社会风气从新在临江大地上吹起!”
他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期许:
“现在你父亲在临江当省委书记,你们父子俩一个抓全局,一个抓政法,正好打配合!
这方面,我已经和你父亲交流很多了。
我知道这不容易,很多事情不是一天两天能改过来的,可能还会得罪人,甚至有危险!
但总要有人先迈出这一步,在一个局部把好的风气带起来,慢慢往外扩散,
就像长盛公司案,咱们查办了一个钟家,就能震慑一批想伸手的人,这就是改变的开始。”
祁同伟看着祁胜利眼中的信任,心里忽然涌起一股热流。
“您放心,我到了临江,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祁同伟站起身,挺直了腰板,眼神里除了的激动,多了几分沉稳。
“好,好啊!”
祁胜利看着他,连连点头,语气里满是欣慰,
“今天的谈话,比我预想的还要好。
我看到你不是只想着升职,是真的明白了‘公平’这两个字的分量,是真的长大了!”
他拿起桌上的一些内部资料,递给祁同伟,
“这些是临江省的一些基本情况,包括主要领导干部的个人资料,
你路上看看,心里有个数。明天就出发吧,别拖。”
祁同伟接过文件,指尖触到纸张的纹理,只觉得这份任命不再是“惊喜”,而是沉甸甸的使命........
坐车回纪委宿舍的路上,祁同伟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此次去临江要完成爷爷祁胜利的期许,
突破口要选在哪里?
“或许,是应该去见见那个人了.......”
祁同伟脑海里,忽然闪现出一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