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姜蕴宁的问题，林昊博教授微微挑了挑眉。
他沉吟片刻，才缓缓开口：“系统主体算是国产自研，但关键的传感器和控制模块依旧离不开进口。说白了，就是在国外成熟机型的基础上，我们再做些优化和改造。”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随后补了一句：“官方口径里叫自主研发，其实更接近于‘本土化改造’。换个说法好听些，听起来就像完全是我们自己的成果。”
姜蕴宁点了点头，目光扫过设备外壳和操作台，指尖轻轻叩在控制台表面：“接口设计和数据传输方式不错，但实时监控的响应速度还有提升空间，振动控制也可以更精准一些。”
她的话语刚落，林昊博顿时懵逼了。
她刚刚不是在闲逛吗？
怎么走走看看才一个小时，就发现问题了？
陈柏然看了林昊博教授一眼，却没有说话。他一向清楚姜蕴宁的观察力有多敏锐，也知道此刻林昊博的震惊完全在意料之中。
姜蕴宁没有给林昊博任何缓冲时间，接着说道：“另外，我注意到，你们目前主要依靠人工即时调整工艺参数。”
林昊博点了点头，解释道：“是的，因为晶体生长过程中参数变化复杂且瞬息万变，目前我们还没有完全可靠的控制系统，所以只能依靠人工即时调整，以确保设备在关键环节的稳定运行。”
“这也是问题所在，”姜蕴宁微微顿了顿，接着说道，“人工调整难免存在反应滞后的问题。当关键参数变化时，若是不能及时响应，精度和一致性就容易受到影响。比如你们的温控回路，我刚在监控界面上看到，你们温度反馈信号有明显滞后，估计延迟了好几秒才稳定下来——晶体生长阶段温度每波动一度，都会带来掺杂浓度的微差，这种累积误差最后就会反映在成品质量上。”
她指着操作台，“振动控制那块用了现成的传感器，质量还不错，但系统程序没完全适配它。你看，有些细小的震动还是会传到晶体上，可能影响晶体生长的稳定性。”
姜蕴宁越说，林昊博的眼睛瞪得越大——
见鬼了，要不是刚刚亲眼看她去走了一圈，还以为她去进修了。
“我建议在晶体生长设备上增加高精度传感器或成像监控系统，对生长过程中的温度、压力、掺杂浓度等关键参数进行实时记录，并实现自动调节。”
林昊博一愣，“自动调节？”
姜蕴宁点了点头，继续解释：“对，系统可以根据实时监测的数据自动调整工艺参数，减少人工干预，提高晶体生长的稳定性和一致性。”
林昊博皱了皱眉，语气中带着疑虑：“可是……高精度传感器在这种设备上，无论国内还是国外，都没成功过。环境复杂，稳定性难以保证。”
事实上，他自己最初也尝试过解决这个问题，但涉及材料科学、传感器技术和自动控制的跨学科难题，最终没能攻克，耗费了大量时间和精力，他干脆放弃了。
姜蕴宁微微一笑：“正因为如此，传统方法才会依赖人工调节。”
林昊博心里一动，那死去的执念又重新回来了：“你……有办法？”
“有。”姜蕴宁肯定地点了点头，“我的想法是，通过优化传感器布局、增加成像监控，再加上我们自己写的程序，即便在高温高压环境下，也能实现关键参数的实时监控和自动调整。完全替代人工目前或许还有困难，但显着提升响应速度和精度，是完全可行的。”
林昊博皱眉，带着疑惑问：“我们自己写的程序？谁写的？”
姜蕴宁语气淡然而从容，“自然是我写的。”
是了，她既然有芯片和光刻机设计背景，写控制程序对她来说，小菜一碟。
林昊博一反之前的平静，满脸热情地送走了陈柏然。
陈柏然独自走出研发中心，神情有些复杂，心里百感交集。
早上来的时候，他还听姜蕴宁说自己从未见过晶体生长炉的样子；而到了下午，她竟然已经留在研发中心，亲自参与设备改造了。
真不愧是她，这能力一点没浪费。
姜蕴宁在研发中心的改造车间里整整待了一个星期。
姜蕴宁重新布置了传感器位置，替换了高精度测量单元，并调试信号处理程序，把每一条数据都精确捕捉并实时反馈到控制系统，让晶体生长参数趋于稳定。
当屏幕上的数据波动明显减小，晶体生长参数趋于稳定时，技术员们忍不住低声惊叹：“哇，这变化……太明显了！”
林昊博的眉头微微舒展，紧握的手慢慢放松，他的目光牢牢盯着屏幕,终于忍不住激动：“Awesome! Awesome!”
——从小生活在灯塔国，他一激动就忍不住蹦出英语。
姜蕴宁抬眼看了他一眼，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改进才刚开始，别高兴太早。接下来要验证各项参数在极端条件下的稳定性。”
这一个星期里，研发中心的技术员们几乎天天处于“惊讶、兴奋、抓狂交织”的状态，忍不住不停发出“哇！哇！哇！”的感叹。
对他们来说，姜蕴宁三个字现在和金字招牌没什么两样了。
“怎么会有人这么厉害？”
“她真的没学过光学晶体的相关知识吗？”
“她看一眼数据，就能判断设备哪部分需要调整，甚至能预见晶体可能出现的问题。”
有了姜蕴宁之后，技术员们的工作量直线下降，之前24小时不间断必须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现在只需要定时巡查，还能空出人手做更多的事情。
一名对她背景不太了解的技术员凑到林昊博身边，低声问：“林教授，这位女同志是你从哪儿请来的？会一直留在这里吗？”
林昊博看了他一眼，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又幽默：“一直留在这里？你真敢想啊。我让她待一个星期，都已经顶着巨大的压力了——设备复杂、时间紧、还有保密要求。人家可是造光刻机的，来帮我们改造晶体生长炉就已经很不容易，你居然还想把人家留下来。”
那名技术员有些尴尬，咽了口口水，低着头悄悄退到旁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