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将小院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炊烟袅袅，弥漫着淡淡的饭菜香。白茯苓端着刚煎好的安胎药从临时搭建的小厨房走出来，就看到路无涯正挽着袖子，在院角的井边打水。
他动作利落，肌肉线条在小麦色的皮肤下贲张，水桶提起时带起的水珠在夕阳下闪烁。许是劳作的原因，他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平日里总是紧蹙的眉头也稍稍舒展，专注的神情削弱了几分凶戾，反倒显出一种沉稳可靠的味道。
白茯苓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他。
这段时日的相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
是他笨拙却坚持地为她煎药，是他默默建起这个为他们遮风挡雨的小屋，是他夜里悄然出门“干活”换回银钱改善生活，也是他在她孕吐难受时，虽然依旧黑着脸，却会递上一杯温水，或者默默把窗户开得更大些。
王婶的话在她耳边回响。这个被称作她“夫君”的男人，用他沉默而别扭的方式，实实在在地撑起了这个临时的家，照顾着失忆的她，以及她腹中这个……他甚至知道并非自己血脉的孩子。
一股暖流夹杂着难以言喻的酸涩与感激，在她心中涌动。那些关于过往的迷雾依然存在，但此刻，眼前这个真实的身影，这份踏实的守护，比任何模糊的记忆都更让她感到安心。
路无涯打满水，直起身，一回头就撞上了白茯苓凝视的目光。他微微一怔，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这凶女人今天眼神怎么怪怪的？
只见白茯苓放下药碗，一步步向他走来。夕阳在她身后勾勒出柔和的光晕，她脸上未愈的浅痕似乎也柔和了许多。她走到他面前，仰起脸，看着他。
路无涯下意识地想要避开这过于直接的注视，却听到她轻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温柔的坚定：
“路无涯，”她叫了他的名字，不是带着疏离的“你”，也不是戏谑的“黑脸夫君”，“谢谢你。”
路无涯眉头又习惯性地拧起，刚想硬邦邦地回一句“谢什么”，却见白茯苓忽然踮起脚尖，凑上前来。
下一刻，一个轻柔而温暖的触感，印在了他的脸颊上。
吧唧。
很轻的一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路无涯整个人彻底僵住，如同被最顶级的定身术法定在了原地。他感觉到那柔软的唇瓣一触即离，带着药香和她身上独有的清浅气息。被他强行压制在漆黑眸底深处的暴戾与烦躁，像是被投入了一块烧红烙铁的冰湖，瞬间蒸腾起一片空白的水汽。
她……亲了他？
不是之前那种为了气沈清辞的、带着赌气和表演性质的亲吻。
而是……真心的？
一股前所未有的、陌生的悸动，如同细微的电流，猝不及防地窜过他的四肢百骸，让他那颗在魔界厮杀中早已锤炼得冷硬如铁的心脏，竟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耳根处，不受控制地漫上一股滚烫的热意。
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两声清晰的抽气声。
“嘶——”
“呃……”
是采购食材回来的苏见夏和陆时衍。两人手里还提着篮子，目瞪口呆地看着院子里这石破天惊的一幕——茯苓……主动亲了路无涯？！而且看路无涯那副罕见呆愣、甚至隐隐透着点……无措的样子，这根本不像是演戏啊！
白茯苓也被门口的动静惊扰，她迅速退开一步，脸颊飞起两抹红霞，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却并没有否认或解释。
路无涯猛地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刚才竟然因为一个吻而失态，还被那两个家伙看了去，一股混杂着窘迫和恼怒的情绪瞬间冲散了那片刻的悸动。他恶狠狠地瞪向门口碍事的两人，黑色的眼眸中煞气重现，几乎是吼道：
“看什么看！还不滚进来做饭！”
苏见夏和陆时衍被他吼得一哆嗦，连忙低下头，憋着笑，灰溜溜地钻进了厨房，留下院内重新变得“凶神恶煞”的路无涯和面颊绯红的白茯苓。
路无涯转回头，看着眼前这个垂着头、脖颈都泛着粉色的女人，胸腔里那股莫名的躁动依旧未平。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词穷了。最终，他只是粗声粗气地丢下一句：
“药凉了，快去喝！”
然后，几乎是同手同脚地，提起水桶，大步走向厨房，背影僵硬得仿佛不是他自己的。
白茯苓看着他仓皇逃离的背影，忍不住轻轻笑出了声。她端起那碗微温的药，这一次，入口的苦涩似乎都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甜意。
也许，记忆并不那么重要。
重要的是当下，是谁在你身边，为你遮风挡雨，陪你细水长流。
而厨房内，路无涯将水桶“哐当”一声放下，靠在墙壁上，抬手摸了摸刚才被亲过的地方，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柔软的触感和一丝挥之不去的温热。他烦躁地耙了耙头发，黑色的眼眸中情绪翻涌。
妈的……这感觉……好像……还不赖？
不行！老子是魔尊！怎么能被一个凶女人亲一下就……
可是……
他甩甩头，试图驱散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却发现自己心跳的速度，久久未能平复。
这一吻，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远比任何人预想的都要深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