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茯苓被沈清辞那句“只惦记剑的主人”搅得心慌意乱,脸颊滚烫,几乎是落荒而逃,抓着归墟剑一路冲回了万宝峰自己的小院,将一切喧嚣隔绝在外。她靠在门板上,心脏依旧狂跳不止,脑海中反复回放着沈清辞冰消雪融般的笑容和那双深邃的蓝眸,一种陌生的、让她无所适从的情愫在心底滋生。
然而,这份莫名的悸动还未理清,傍晚时分,一个消息便如同冰水般浇了她满头满身。
宗门议事厅最终决定,为稳定白茯苓心神,更好地照顾她,将于下月为她与陆时衍举行道侣大典。
消息传到万宝峰,灵汐真人看着小徒弟,本以为她会欣喜,却见白茯苓只是愣愣地听着,脸上没有预期的笑容,反而掠过一丝茫然与……恐慌?
“茯苓?” 灵汐真人轻声唤道。
“……哦,知道了,师父。” 白茯苓低低应了一声,转身默默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没有吵闹,没有质疑,只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仿佛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正在指尖悄然流逝,她却抓不住,也想不明白那是什么。一种巨大的、莫名的悲伤和抗拒感淹没了他。
她将自己关在屋里,试图用整理旧物来麻痹自己。就在她心神不宁地擦拭书架时,一枚被遗忘在角落的、温润莹白的玉佩,忽然“啪嗒”一声掉了下来。
白茯苓俯身拾起。那是一枚同心玉,玉质上乘,纹路玄奥,隐隐散发着温和的灵力波动。
“同心玉……” 她喃喃自语,努力在混乱的记忆中搜寻,“好像是……一次很重要的宗门任务的奖赏?说是……有两块……”
她下意识地思索着另一块在哪里。
在苏见夏那里吗?好像不是。
在时衍哥哥那里吗?她看向门口,陆时衍闻讯赶来正在外面与师父说话,他身上并没有佩戴同样的玉。
那……另一块,在谁那里?
这个念头一起,仿佛触动了某个禁忌的开关,脑海中一阵尖锐的刺痛袭来!无数破碎的、模糊的画面飞速闪过——璀璨的星空、交织的剑光、一件流淌着银河的嫁衣、一双冰蓝色的眼眸带着她从未见过的温柔……还有……心口被撕裂般的剧痛……
“啊!” 她痛呼一声,手中的同心玉差点再次掉落。心绪剧烈波动,气血翻涌,原本每月月圆才发作的魔毒,竟在此刻提前、并且以远超以往的猛烈态势,轰然爆发!
“噗——!” 一口暗紫色的污血猛地从她口中喷出,溅落在同心玉上。
脸上那道扭曲的魔痕瞬间浮现,颜色深紫近黑,疯狂蠕动,仿佛要破体而出!更可怕的是,她体内那本就亏损严重、依靠灵药勉强维持的混沌灵根,在这狂暴魔毒的冲击下,竟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本源加速崩塌!
身体的剧痛如同凌迟,灵魂仿佛被丢进油锅煎熬!而比身体更痛的,是那颗因为想不起重要之事、因为即将到来的婚约而惶惑不安的心!
“茯苓!” “师妹!”
外面的灵汐真人、陆时衍、苏见夏等人听到动静,立刻冲了进来。看到白茯苓惨状,皆是骇然失色。
“茯苓!撑住!” 陆时衍心急如焚,上前想要像过去十几年那样握住她的手,输入灵力安抚。
然而,他的手刚触碰到她,正处于极致痛苦和混乱中的白茯苓,仿佛被侵犯了领地的困兽,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他推开!
“走开!” 她嘶哑地喊道,眼神涣散,充满了痛苦与抗拒。
陆时衍被推得踉跄后退,脸上写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十几年来,这是第一次……她如此排斥他的靠近!
白茯苓蜷缩在地上,身体因剧痛而剧烈痉挛,意识在魔毒的侵蚀下逐渐模糊。她无意识地呻吟着,最初依旧是习惯性地喊着:“时衍……哥哥……好痛……”
但很快,那被她压抑了十几年、被魔药扭曲了十几年、却始终深植于灵魂深处的名字,冲破了所有阻碍,带着血泪,泣不成声地爆发出来:
“沈清辞……沈清辞!”
“救我……我好痛……”
“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啊……”
“星辰嫁衣破了……星契没了……”
“但我好像……真的喜欢你……”
“不要不见我……好痛……清辞师兄……”
一声声,一句句,如同杜鹃泣血,充满了绝望的爱意、刻骨的思念与无尽的委屈,清晰地回荡在房间里,也传到了刚刚闻讯赶至门外的那道冰冷身影耳中。
沈清辞站在门口,听着里面那撕心裂肺的呼唤,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重锤,砸在他新生却依旧为她而痛的心脏上。他看着她在地上痛苦挣扎的模样,看着她脸上那狰狞的魔痕,感受着她灵根崩塌的气息,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中,瞬间掀起了毁天灭地的风暴!
他一步踏入房中,无视了众人惊愕的目光,径直走到白茯苓身边,强大的混沌冰灵根气息自然散发,暂时镇住了部分狂暴的魔毒。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仿佛对待稀世珍宝般,将痛苦蜷缩的她,轻轻拥入怀中。
“我在。” 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与痛惜,“我来了,茯苓。”
他抬起头,冰寒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最终落在灵汐真人和随后赶来的灵虚真人脸上,声音如同万载玄冰碰撞,清晰地宣告:
“白茯苓,与我沈清辞,缔结过星辰契,曾着星辰嫁衣。”
“她,是我的道侣。”
他的目光落下,看到了滚落在地、沾染了污血的那枚同心玉。
无需再多言。
所有人都沉默地看着那枚同心玉,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十几年前,那对惊艳绝伦的年轻男女,在万众瞩目下完成艰难任务,获得这对同心玉作为奖赏时的场景。那时,他们一个清冷如冰,一个灵动如火,并肩而立,宛如璧人。甚至有人私下笑言,那不像领赏,倒像是一场提前的婚礼。
原来,有些缘分,早已刻下最深的烙印。
有些真心,纵然被遗忘、被扭曲,也从未真正改变。
房间里一片死寂,只有白茯苓在沈清辞怀中,依旧无意识地、依赖地蹭着他的胸口,断断续续地呜咽着那个名字。
灵汐真人闭上了眼睛,泪水终于滑落。
陆时衍苦涩地低下了头。
苏见夏捂着嘴,泣不成声。
此刻,任何关于婚约的言语,都显得如此苍白和可笑。
当务之急,是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