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博士的通讯中断后,留下的死寂比任何噪音都更令人窒息。“克罗诺斯”——宇宙的时间免疫系统,裁剪时间线的无情清道夫——这个概念像绝对零度般冻结了“零点区”内的空气。它不是敌人,因为敌人意味着可以理解、可以对抗、甚至可以谈判。它是一种现象,一种规律,如同海啸地震,其存在本身无关善恶,只是冰冷地执行着宇宙的基本法则。
“妈的……妈的……妈的……”麦克反复咒骂着,却无法驱散那深入骨髓的寒意。他习惯了面对有形的对手,哪怕再强大,也有枪口可以瞄准。但现在,他们要对抗的是什么?一种概念?一种自然规律?
林薇瘫坐在控制台前,双手仍在无意识地试图重新连接信号,但眼神已然空洞。作为科学家,她最能理解陈博士话语中蕴含的恐怖——人类引以为傲的科技文明,在宇宙尺度的基础力量面前,渺小得连蝼蚁都不如。他们所有的挣扎,可能只是病灶最后的炎症反应,反而加速着“清理”的到来。
唯有陆沉,在经历了最初的巨大震撼后,眼中反而燃起了一种近乎疯狂的冷静。他体内那源自蓝色晶体的能量,在“克罗诺斯”这个概念带来的巨大压迫感下,不仅没有恐惧,反而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如同遇到天敌般的兴奋感和挑战欲。这感觉并非源于他自身的情感,更像是那股能量本身具备的、某种原始的、不愿被“清理”的本能。
他走到主屏幕前,看着那条从深空指向地球的信号轨迹。在他的“时空微视”下,这条轨迹不再仅仅是数据,而是一条正在逐渐变得清晰的、由纯粹时空扭曲构成的“路径”。就像一艘巨轮驶过海面留下的航迹,这条“路径”本身就在轻微地扰动所经之处的时空结构。
“它确实不是人类,”陆沉开口,声音异常平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甚至不是任何形式的‘生命’。”他指向那条轨迹,“它更像是一种……自洽的时空逻辑闭环,一种为了维护某种‘常数’而存在的自动程序。陈博士说的‘免疫系统’很形象。我们的白细胞不会思考为什么要杀死细菌,它只是按设定好的程序执行。”
他的解释带着一种非人的抽离感,却奇异地让林薇和麦克从纯粹的恐慌中稍微挣脱出来一点。未知是恐惧的根源,而当未知之物被赋予某种(哪怕是可怕的)逻辑时,心智便有了可以锚定的点,哪怕那锚点本身通向深渊。
“自动程序?那我们是不是可以……找到它的漏洞?像黑客一样?”麦克抓住了一丝希望,尽管这希望听起来如此渺茫。
“理论上可能。”陆沉没有否定,“但我们的‘技术’水平,和它相比,可能就像石器时代的原始人试图破解星际战舰的防火墙。差距太大了。”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但是,再完善的程序,也有其行动逻辑和触发条件。它的目标是‘清理病变’。那么,只要我们能让‘病变’消失,这个‘清理程序’或许就会判定目标已不存在,然后……自行终止。”
这才是关键!摧毁“时间核心”,消除那个最大的“肿瘤”,让地球的时间线恢复相对“健康”的状态,或许就能让“克罗诺斯”失去目标!
这个目标与阻止“委员会”的计划不谋而合,但意义已截然不同。之前是为了自由和未来,现在,是为了生存本身。
“我们必须加快速度。”林薇重新振作起来,恐惧被强烈的求生欲压倒,“必须在‘克罗诺斯’的‘清理程序’完全锁定地球之前行动!”
就在这时,监测外部时间稳定性的设备突然发出一连串急促的警报!并非来自深空的那个信号,而是源自地球本身,位置正是 chronos 基金会大厦!
屏幕上显示,那片区域的时空结构正在发生剧烈的、非自然的简并化!仿佛所有的可能性都在被强行收束,向着一个单一的、确定的终点塌陷!
“是‘时间核心’!”林薇失声叫道,“他们不是在测试……他们是在进行最终启动前的预热!这种能量读数……他们想把整个城市,甚至更大范围的时间流,都强行‘校准’到一个固定的模式!”
“委员会”的疯狂行动,不仅是在吸引“克罗诺斯”,更是在主动加速“病变”的过程!他们或许以为这是在建立新秩序,实则是在为自己和整个文明挖掘坟墓!
终极的威胁来自星空,但点燃引信的火炬,却握在同类手中。
“没有时间再等待了。”陆沉的眼神锐利如刀,体内蓝色的能量无声地澎湃起来,“今晚就行动。麦克,确认潜入路线最后细节。林薇,‘原点基准’发生器必须进入最终待命状态。”
对手并非人类,而是宇宙的法则。但通往法则的路径,却必须由人类自己来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