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那扇带着铃铛的玻璃门,一股混杂着油墨、泡面和微弱暖气的熟悉气味扑面而来。陈武桢带着一身寒气,站在门头房门口,脸上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雯清!”他先对那个绿色的背影喊了一声。
苏雯清闻声转过头,平静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嗯。”
陈武桢又赶紧转向角落里的老板和老板娘,热情地打招呼:“老板!老板娘!还在忙呢?”
老板(微胖中年男人)抬起头,笑了笑:“小陈来啦?接雯清下班啊?”
老板娘(正在整理杂物)也笑着点点头:“平安夜还加班,辛苦雯清了。”
“是啊是啊!”陈武桢连忙接话,语气带着刻意的熟稔和一丝讨好,“老板,老板娘,还有啥我能帮忙的活吗?反正我也闲着!”他环顾着这间堆满杂物的狭小空间,目光扫过那些展板、纸张和嗡嗡作响的电脑。
老板摆摆手,笑容里带着点客套和了然:“不用不用!都弄得差不多了!小陈你太客气了!”他转向苏雯清,语气带着点老板的关怀,“小苏啊,不早了,别忙了。平安夜呢,早点下班吧!”
苏雯清的目光从电脑屏幕移开,看向老板,语气依旧平淡:“好的,老板。等我画完这个图,保存好就走。”
她手指在鼠标上快速点击了几下,然后利落地关闭了电脑主机。屏幕暗了下去。她站起身,拿起自己的包,对老板和老板娘说:“老板,老板娘,那我先走了。拜拜。”
“拜拜!路上小心!”老板和老板娘应道。
苏雯清点点头,走到门口,看了陈武桢一眼:“走吧。”
陈武桢赶紧跟上,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门头房。门上的铃铛再次发出清脆的“叮铃”声。
小巷深处的蜗居:心疼与瞬间的悸动
出门左拐,沿着老城区狭窄、略显破旧的街道向南走。寒风依旧凛冽。走了大约三百米,拐进一条更窄、更暗的小巷。巷子里没有路灯,只有两侧住户窗户透出的微弱光线和远处巷口透进来的光晕,勉强能看清脚下的路。
这次,苏雯清没有说“你在这儿等会儿”,而是径直走了进去。陈武桢默默地跟在后面,心里有些意外,也有些莫名的紧张。
小巷尽头,是一个非常普通、年久失修的院子。主屋是三间低矮的平房,窗户透出昏黄的灯光。苏雯清租住的是东面的配房,看起来更小更旧。西侧是厕所和淋浴间,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异味。院子不大,地面有些湿滑,角落里堆着些杂物。整个院子显得陈旧、昏暗,甚至有些破败。
陈武桢看着这环境,心里不由得一紧,一股强烈的心疼涌了上来。苏雯清……就住在这种地方?他想起自己公司租的、虽然要爬六楼但还算干净整洁的公寓,再看着眼前这阴暗潮湿的小院,心里五味杂陈。
苏雯清掏出钥匙,打开了东配房的门。她侧身让陈武桢先进去。
房间很小,一眼就能望到头。一张居中摆放的双人床几乎占据了大部分空间,使得房间显得格外局促。床单铺得异常平整,没有一丝褶皱。被子叠得四四方方,像豆腐块一样,上面压着一个套着粉红色枕巾的枕头。被子南侧,躺着一只憨态可掬的大号布偶熊,给这小小的空间增添了一丝温馨。
对着门口的位置,是一个简易的布艺小衣橱。床尾紧挨着床沿,放着一张小桌子,上面摆放着一些化妆品和洗漱用品,因为空间有限,已经放不下凳子了。桌子对面是一扇不大的窗户,挂着简单的窗帘。门口左侧,有一个简单的鞋架,上面放着几双不同款式的鞋子。
整个房间虽然狭小简陋,但收拾得极其整洁、干净,物品摆放井然有序,透着一股苏雯清特有的干练和自律。陈武桢环顾四周,心里没有一丝“滚床单”之类的欲望杂念,反而充满了敬意和怜惜。在这样艰苦的环境里,她依然把生活打理得如此井井有条。
“你坐会儿。”苏雯清指了指床边唯一能坐的地方——床沿。
陈武桢有些局促地在床沿坐下,感觉有点不自在。
苏雯清则走到床边,脱掉了上班时穿的那双略显笨重的大棉鞋,换上了一双看起来更暖和、更时尚的黑色皮棉靴。接着,她打开衣橱,从里面拿出一件洁白的羽绒服。
她侧对着陈武桢,开始脱掉身上那件绿色的棉外套。里面是一件贴身的灰色卫衣。随着外套的褪下,她身体的轮廓清晰地显现出来——纤细的腰肢,挺翘的臀部被紧身黑裤包裹出诱人的曲线,尤其是胸前那饱满而圆润的隆起,随着她的动作微微起伏。
这一瞬间,一股强烈的生理冲动毫无征兆地袭向陈武桢!像一道灼热的电流,瞬间窜过他的脊椎,直冲大脑!血液似乎一下子涌向了某个地方。他赶紧移开视线,心脏狂跳了几下,脸颊微微发烫。但这冲动来得快,去得也快。仅仅是一瞬间,就被他强行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局促和一丝尴尬。他低下头,假装整理自己的裤脚,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
苏雯清似乎并未察觉,她平静地穿上那件洁白的羽绒服,拉上拉链。白色的羽绒服衬得她肤色更显健康,也显得双腿更加纤细笔直。虽然个头不高,但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利落,充满活力。陈武桢偷偷抬眼看了看,心里默默点头:挺好的。
“走吧。”苏雯清换好衣服,走到小桌子前,拿起一瓶护肤品,倒了一些在手心。她走到挂在墙上的小镜子前,仔细地将护肤品涂抹在脸上,动作轻柔而专注。接着,她又将手上残留的乳液也涂抹均匀。
一股淡淡的清香在小小的房间里弥漫开来。不是浓烈的香水味,而是一种清新的、带着点甜味的体香混合着护肤品的味道,像初春的微风,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陈武桢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这“女人香”让他有些心猿意马,但很快又被他按捺下去。
苏雯清做完这一切,拿起包,再次说道:“走吧。”
两人走出小屋,苏雯清仔细锁好门。陈武桢看着门上那把简单得几乎一撬就开的老式挂锁,眉头微皱,心里又涌起一阵担忧和心疼。这地方……安全吗?
苏雯清仔细锁好那扇简陋的房门,陈武桢看着那把老旧的挂锁,眉头微蹙,心里那丝担忧和心疼挥之不去。这地方……安全吗?他暗自思忖。
苏雯清并没有立刻带他离开小院,而是转身走向主屋。她边走边提高声音喊:“大彪!”
陈武桢愣了一下,不明所以,但还是赶紧跟上。
主屋的门开着,中间是一个兼做厨房的客厅。光线比配房稍亮,但环境更显杂乱。电线像蜘蛛网一样凌乱地挂在墙上,插座拖在地上,旁边放着电饭锅、炒锅等炊具,空气中弥漫着油烟和饭菜的味道。一个身材壮实、穿着家居服、围着围裙的年轻男子(大彪)正从东面的房间走出来,手里还拿着锅铲。
“雯清?咋了?”大彪看到苏雯清身后的陈武桢,眼神里闪过一丝好奇。
“做饭呢?”苏雯清语气轻松,带着点调侃,“平安夜大餐做啥好吃的?”
大彪挠挠头,憨厚地笑了笑:“啥大餐啊!就一盘土豆丝!对付一口得了!”他指了指灶台上刚出锅的一盘清炒土豆丝,热气腾腾。
“土豆丝好啊!健康!下饭!”陈武桢赶紧附和了一句,脸上堆起笑容,试图融入这陌生的环境。他打量着大彪,看起来是个朴实的小伙子。
“这是陈武桢,我朋友。”苏雯清简单介绍了一下,“这是大彪,我高中同学,也住这儿。”
“你好你好!”陈武桢伸出手。
“你好!”大彪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和陈武桢握了一下。他的手粗糙有力。
三人站着闲聊了几句,无非是天气真冷、平安夜怎么过之类的客套话。陈武桢一边应和着,一边心里却在飞快地盘算。他看着大彪朴实的样子,心里稍微放松了一些,但另一个念头却冒了出来。
临走时,陈武桢心里突然一动,带着一丝强烈的心虚和试探,对大彪说:“大彪,要不……一起出去吃点?平安夜嘛!热闹热闹!”
话一出口,陈武桢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他口袋里只有30元钱!这顿饭钱还不知道够不够!万一大彪答应了……三个人吃饭,30块钱?他简直不敢想那场面会有多尴尬!他紧张地盯着大彪的脸。
大彪立刻摆摆手,爽朗地说:“不了不了!我这都做好了!土豆丝不吃就浪费了!你们去吧!玩得开心点!”
陈武桢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咚”地一声落了地!他暗自长舒一口气,脸上堆起更真诚的笑容:“那行!那我们先走了!改天再聊!”
“好嘞!慢走啊!”大彪挥了挥手里的锅铲。
两人走出主屋,再次步入黑暗的小巷。寒风似乎更冷了,刮在脸上生疼。两人并排走着,挨得很近,肩膀偶尔会轻轻碰到。小巷里没有路灯,只有远处巷口透进来的微弱光晕和住户窗户的余光,勉强能看清脚下坑洼不平的石板路。
陈武桢的心跳有些加速。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和苏雯清的脚步声,以及她轻微的呼吸声。黑暗中,一种微妙的、带着点试探的暧昧感在滋生。他犹豫了一下,手指微微动了动,然后故意地、装作不经意地,用手背轻轻碰了一下苏雯清带着毛线手套的手。
苏雯清的手似乎微微缩了一下,动作很轻微,但没有躲开,也没有说话,依旧平静地向前走。
陈武桢心里一喜,胆子似乎大了一点。他刚想再靠近些,或者试着去牵她的手……
就在这时,两人走到了巷口,踏上了有路灯的主路。光线一下子亮了起来,驱散了黑暗带来的朦胧感,也冲淡了刚才那点微弱的暧昧氛围。
他们沿着主路向南走。刚走出没多远,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电动车喇叭声和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声音!一辆电动车像失控的野马,从他们身边疾驰而过,速度快得惊人,几乎是擦着苏雯清的胳膊冲了过去!
“小心!”陈武桢瞳孔猛地一缩,心脏差点跳出嗓子眼!他反应极快,几乎是本能地,一把抓住苏雯清带着手套的手腕,用力将她往自己身边、也就是路边的方向猛地一拽!
苏雯清猝不及防,惊呼一声:“啊!”身体失去平衡,一下子撞进了陈武桢的怀里!陈武桢下意识地伸出另一只手,紧紧揽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护住。
那一瞬间,陈武桢清晰地感受到了她身体的柔软——羽绒服的蓬松柔软,以及羽绒服下包裹着的、属于女性身体的温软弹性。一股混合着她身上淡淡清香的温热气息扑面而来。时间仿佛凝固了零点几秒。
电动车呼啸而过,带起一阵冷风,消失在街角。危险解除。
苏雯清站稳了身体,脸上带着一丝惊吓后的余悸,微微有些发红。她轻轻挣脱了陈武桢的手和揽在肩上的手臂,低声说:“谢谢。”
陈武桢也赶紧松开手,心脏还在砰砰狂跳,既有后怕,也有刚才那短暂接触带来的异样感觉。“没事吧?吓死我了!这些人骑车太野了!不要命了!”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紧张和关切。
“没事。”苏雯清摇摇头,整理了一下被弄皱的羽绒服,声音恢复了平静。
陈武桢看着她,突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一部爱情片里的情节(好像是《当哈利遇上莎莉》?或者别的什么片子?他记不清了,只记得那个画面)。男主在过马路时,总是会主动走到靠近车流的一侧,保护女主。这个细节当时让他觉得特别“绅士”。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苏雯清的左侧,站到了靠近马路的那一边。
“你走里面吧,安全点。”他轻声说,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甚至有点刻意模仿电影里的“范儿”。
苏雯清看了他一眼,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微小的波动,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她没说什么,默默地走到了陈武桢的右侧(内侧)。
两人继续并排向前走。气氛有些微妙的变化。刚才的惊吓和短暂的肢体接触,似乎拉近了一点距离,但陈武桢这略显刻意、甚至有些笨拙的“绅士行为”,又让气氛变得有些拘谨和不自然。两人只是简单地聊了几句天气真冷、路真滑之类无关痛痒的话,便陷入了沉默。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在寒冷的平安夜街头,显得有些孤单。
路灯昏黄的光晕,将两人并排的身影拉长又缩短。寒风依旧凛冽,刮在脸上生疼。陈武桢刻意走在靠近马路的外侧,苏雯清安静地走在他右侧的内侧。两人之间隔着一点微妙的距离,气氛因刚才的惊吓和陈武桢略显刻意的“绅士行为”而有些拘谨,只有简单的几句关于“天真冷”、“路真滑”的寒暄在寒风中飘散。
就在这时,路旁一家小音像店的门口,劣质的音箱里飘出了一首旋律熟悉的老歌——温兆伦的《天地情缘》。
“寻寻觅觅的相逢
点点滴滴都在心头
冷冷暖暖的相拥
恍恍惚惚的伤痛……”
熟悉的旋律和歌词,像一把生锈却锋利的钥匙,猝不及防地捅开了陈武桢记忆深处最隐秘的锁孔。柳芹!那个在他初三时短暂出现又迅速消失的女孩!那个名字,连同那些早已被岁月尘封的、带着禁忌色彩的画面,如同被按下了快放键的电影胶片,瞬间在他脑海里疯狂闪回!
他仿佛又闻到了那个夏天闷热阁楼里潮湿的汗味和她身上廉价洗发水的茉莉香;又感受到了她滚烫的皮肤紧贴着自己时的灼热;又听到了她压抑的喘息和低低的呻吟;又看到了黑暗中她迷离的眼神和微微张开的嘴唇……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突破禁忌,体验男欢女爱的滋味。那种混合着紧张、刺激、罪恶感和强烈生理快感的复杂体验,早已沉淀为一种纯粹的身体记忆,蛰伏在心底。此刻,在温兆伦那略带忧郁的歌声撩拨下,这段记忆带着强烈的生理性冲动,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瞬间淹没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