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头接着道:
“这种硅基的玩意儿,硬度极大。你用寻常的法子,比如切割机去切,或者想用钻头打孔,门儿都没有!
它要么纹丝不动,要么就‘嘣’一下,整片碎了。根本没法加工。”
楚言的心一沉,刚燃起的希望险些熄灭:“老张师傅,连你也没办法?”
“我不是没办法!”老张头被这话刺到了自尊,声音高了八度:
“我是说岛上没条件!你当这是打铁皮?这是精细活儿!这东西,不能当铁来‘锻’,得当陶瓷来‘制’。”
楚言立刻顺着杆子爬:
“条件我们可以创造。您是行家,您说,到底需要什么条件才能干?”
老张头看他那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叹了口气,伸出了三根手指:
“非要干,也不是不行。但至少得满足三个条件。”
“第一,燃料。”他把第一根手指压下,“必须是上好的焦炭。焦炭火猛,且匀,火候稳。
湖心岛上这些劈柴、木炭,温度不稳,会把鳞片烧裂。那叫‘火脆’。”
“第二,基材。”他压下第二根手指,“鳞片再硬,也不能直接穿身上。你们剥回来的皮,得硝制。
硝制需要芒硝、石灰。这都是化学品,你们得去城里的化工厂找。”
“第三,”他压下最后一根手指,神色最为凝重,“工具。鳞片要铆在皮上,就得打孔。
我刚才说了,这硅鳞比钢还硬,你用普通的麻花钻头上去就是个卷刃。
必须要有金刚砂钻头,或者高频振动的小型钻床。”
众人听得面面相觑。
刚才还兴奋不已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张琦毕竟在中联重工待过,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他声音都变了调:
“前两样,焦炭、化工原料,咱们豁出去命还能去找。可这第三样……这根本没可能啊!”
他急得大声道:“这个世道了!‘高频振动钻床’,那是精密度极高的电子设备,早他娘被强电磁脉冲给干废了!
退一万步说,就算能找到,也没电开啊!这根本就是死局!”
听着张琦那近乎绝望的嚷嚷,楚言反倒笑了。
他知道,张琦、乃至老张头他们的思维,都还停留在灾变前的“电力时代”,依赖精密电子设备。
一旦没了电,就觉得是死路一条。
而他,却是真真切切见识过前世那没有电力,却依旧创造出无数机械奇迹的“齿轮时代”的人。
“谁说一定要用电?”楚言的笃定,让张琦的嚷嚷声戛然而止。
楚言转向老张头:“张师傅,我们造一台‘台式手摇钻床’就行了。”
见老张头也露出疑惑的表情,楚言解释道:
“您担心的不是‘电’,而是‘稳’和‘扭力’,对吧?普通手摇钻会抖,高速电钻转速太快,所以鳞片会碎。”
楚言在空中比划着:“我们用一个沉重的底座和夹具把鳞片夹死,保证绝对稳定。关键是动力,我们加装一个多级齿轮箱。
用手摇柄带动大齿轮,大齿轮再带动小齿轮,层层降速增扭。
这样一来,金刚砂钻头就能获得比电钻更稳定、更强大的扭矩,用低转速,配着油,硬生生地把孔‘磨’出来,而不是‘钻’出来。”
楚言这番话说完,老张头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一阵精光。
他一拍大腿:“对啊!降速增扭!手摇的劲儿小,但只要齿轮比够大,扭力就能堆上去!岛主,这法子绝了!”
但随即,他脸上的兴奋又变成了为难,“岛主,这法子是好……可我老张头玩了一辈子锤子和火炉,是锻工,搞的是热处理和锻打。
你说的这套齿轮箱、精密夹具,那是‘钳工’和‘车工’的活,是精加工,我……我不擅长这个。”
楚言看出了他的窘迫,笑道:“张师傅您误会了。我没让您去开机床。
您是八级锻工,是咱们的‘火神爷’。明天,您就带着快锻张,正式加入‘工造司’。”楚言拍板道,“工造司负责所有工业制造、武器研发和设备维护。
司长吴离,最擅长的就是这种‘机械巧思’和结构改装。有他负责加工,您负责把关淬火,这事儿准成!”
老张头一听这话,眼睛顿时又亮了。
他早就听说了那个造出液压弩的“结巴李”,心里也痒痒。能和这种技术狂人搭档,他自然是求之不得。
张琦一听这话,也兴奋地叫了起来:“人手!岛主,人手也能找到!”
他激动地嚷道:“上次我和离工回中联重工拉设备,在旁边那个潭州南方机床公司的宿舍楼里,发现了一大群幸存者!
他们都是厂里的老钳工和车工!当时他们也想跟我们走,但当时我们考虑食物不够。现在再去招揽,准能成!”
张琦带着老张头叔侄走了后,楚言终于定下心来。他很快就要离岛去寻找时光机残件,有了这批软甲,岛上众人又多了几分自保之力。
正事谈完了,母亲王秀珍的心思也活络了:
“言伢子,明天妈也跟着回去一趟,家里的菜地不知道还在不在,我想回去看看,那些白菜估计都长老了。”
父亲楚拥军也附和:“对,我也回去。咱家地窖里那几百斤红薯,不知道是不是被那些畜生吃光了。那可是好种啊。”
王秀珍又道:“还有大黄,也带回去吧。说不定它想隔壁王屠夫家的小花了……”
“爸,妈!”楚言赶紧打住,哭笑不得,“这不是回乡探亲。这次我自己都不能回去,我明天派阿建带队,去执行战斗任务的。”
他耐着性子解释:“您两老看,一路这么远,外面多危险。别看表哥一路骑摩托过来了,那是他运气好,车也轻便……”
刘大军一听这话,忙在一旁插话,脸上还带着后怕:
“婶啊,叔,你们可千万别去。我也没想到外面这么乱,一路上,我好几次都差点死了!那些怪物,成群成群的!”
父母两人想起了一路过来时的几次惊险,这才悻悻然地打消了念头。
王秀珍小声嘀咕:“那菜地可惜了……”
晚上回到房间,水汽在简陋的房间里弥漫开。
夏栀语用煤炉给楚言烧水,她知道楚言在外奔波,在这个末世,难得洗一个热水澡。
回家洗个热水澡,这是他的习惯。
也是自己的……习惯。
一边往炉子里添着煤块,夏栀栀语对楚言道:
“言哥哥,我突然有个直觉。我需要跟着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