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他站在老家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下,脚下是记忆里那条带着裂纹的水泥路。
他跌跌撞撞冲进院子,院门的木门板斜斜挂在铰链上,上面布满深褐色的抓痕,显然是被从外面硬生生撞开的。
堂屋的木门也塌了半扇,屋内空荡荡的,米缸见底,陶罐空空,连灶台上的铁锅都生了锈,锅里只有一层干涸的黑垢。
他踉跄着冲进屋后的菜地,南方冬天种的青菜、萝卜、芥菜,本该绿油油铺满地的菜地,此刻只剩翻掘过的泥土,连菜根都被刨得干干净净。
院子里散落着几片破碎的蓝布衫衣角,是父亲常穿的那件。
而最刺眼的,是挂在门口晾衣架上的一个红色布袋,上面印着“哈工大科技与未来体验营”几个黄字,被风吹得微微晃动,在一片灰败中格外扎眼……
“爸!妈!”他的嗓子像是被滚烫的沙子堵住,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回应他的,只有风吹过空屋的呜咽。
突然,无数的丧尸从村口方向涌来,嘶吼着,拖拽着破碎的肢体。
他看见父亲佝偻的身影混在其中,母亲的花布衣在尸群中一闪而过,他们的双眼浑浊,正朝着他的方向蹒跚扑来,嘴里发出“嗬嗬”的嘶吼……
“不——”
他一声大叫从床上弹坐起来,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衫。
清早的天光正带着凉意漫过窗帘。
楚言翻身起床,几步来到阳台,扶着冰手的栏杆向下看。
楼下像是被按了暂停键。昨天下午撞成麻花的汽车堆在原地,盖着层灰白的霜。一只断掉的高跟鞋孤零零躺在路中央,格外刺眼。
风在楼缝里钻,裹着土腥味、焦糊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臭味。
反倒是天蓝得过分,云薄得像扯碎的棉絮,干净得让人心里发毛,没了烟囱和汽车,连空气都透亮了。
他拉上阳台门,隔开那股说不清的怪味。
客厅角落,那个用粗钢筋焊成的简易灶台还留着昨晚的余温。
他翻出最后几块冻猪肉、蔫胡萝卜和土豆。胡萝卜蔫头蔫脑地丢进盆里,指尖捻着最不中用的地方,“嗤啦”一撕便净。手腕轻抖间,碎盐恰好撒落砧板,冻肉块滚过盐粒又滚入冷水盆中缓霜,分量、火候都是信手拈来。
油在铁锅里刚滑出细密的气泡,食材便被“滋啦”一声推进去煸炒,锅铲几下翻腾就将生涩逼退,肉边染上漂亮的焦黄。
清水注入没过食材,小火慢炖,咕嘟声响里,奇异而浓郁饱满的香气渐渐弥漫。
他有点恍惚,上辈子在荒野求生,找到什么食物都是一锅乱煮,同伴都说煮得巨难吃,怎么会……莫非觉醒了厨神天赋?
旋即又觉得好笑,这可不是电影,从来没有什么“厨神”天赋。灾后人类进化,极少数进化者所出现的天赋,也都是因为五感进化后衍生的特殊能力。
他摇头甩掉念头,添了半瓢水。简单的材料,在他指掌间意外地诱人起来。
他盛了满满一碗,热乎乎吃下肚。刚放下碗,墩墩迈着方步过来,绕着锅嗅了一圈。楚言挑块小点的瘦肉丢过去。
猫鼻子凑近嗅嗅,胡子抖了抖,嫌弃地扭头就走,拱到角落的猫粮袋前,小脑袋扎进去,嘎嘣嘎嘣嚼得欢。
楚言笑骂:“还挑嘴?等猫粮吃光,看你啃墙皮去。”
他伸手挠了挠它下巴,声音低下去:“今儿带你上天台碰碰运气。这鬼世道,你得学着自己活命。”
他想起前世那些东西:蛮牛般大小的森林孤狼,盘踞矿洞能将人吸干的诡异植物……这场灾变,改变的远不止是人类。
吃饱喝足,力气攒足。楚言翻出从超市买的物资,开始熟门熟路的制作简易武器:
他先找出家里装酱油、水果罐头的玻璃瓶,一共十多个,往里面倒漂白剂或管道疏通剂,再塞一把铁钉,然后密封。瓶盖不严的,就加层强力胶,一批强腐蚀性的投掷武器就做好了。
他又找出咖啡罐、罐头盒等铁皮罐子,往里面装一层铁钉,倒入面粉覆盖,再倒酒精把面粉浸湿,最后用酒精浸过的棉线缠绕罐口做引信,几个简易“爆炸罐”也完成了。
用透明塑料瓶装上切成几节的荧光棒,加少量水和锡箔纸碎片混合。荧光棒能持续发光4-6小时,水和锡箔纸碎片可以增强光线反射范围。这便做成了几个吸引丧尸的发光诱饵瓶。
忙完这些,他穿好防护套装,十多斤分量压在身上,踏实。后背挂上那把80磅复合弓,锰钢刀稳稳插进腰后特制刀鞘。长矛没带,楼梯太窄,长矛是给开阔地预备的,被堵在墙角就是死路一条。
防盗门开启的轻微嘎吱声,在安静的楼道里格外响。
楼道里只有灰尘味和那股散不掉的腥气。他贴着冰冷的墙壁,战术靴踩在台阶边缘,一步步摸向15楼的楼梯口。台阶和扶手上糊着大片黑褐色的干涸污迹。
每层楼道有一个L形的走廊,他停在楼梯口,屏住呼吸细听。
共有四只丧尸的游荡脚步声,位置却被楼道的转角挡住。
他掏出一个发光诱饵瓶扔了出去,瓶子落地无声,在转角附近发出柔和的光。
不久,一个穿着褪色蓝工作服的男人丧尸被吸引了过来,从转角慢吞吞挪过来,两条腿像灌了铅,在地上拖出沙沙声。
楚言解下复合弓。80磅拉力绷紧肩背肌肉,酸麻感沿着胳膊爬上来。他稳住微晃的箭头,对准那颗缓慢晃动的头颅。
嘣的一声,弓弦沉闷震颤,重箭破开风障,尖啸着狠狠扎进目标前额处,“噗嗤!”箭头穿透皮肉骨节的闷响清晰可闻。
箭杆从后脑捅出一小截。尸体向后倒地,砸在墙角一个废弃的油漆桶上,“哐啷啷”一阵乱响滚下楼梯。
糟!楚言冷汗渗出。
“嗬、嗬——吼!”油漆桶的噪音像是引爆了炸药,15楼走廊深处紧挨着的两扇门里,忽地爆发出嘶吼。
三道扭曲的身影冲了出来,冲在最前面的是个穿灰色运动服的年轻丧尸,速度最快,喉咙里滚着浑浊的咆哮,猛扑过来。
它身后跟着两个动作稍慢的丧尸,一个穿着碎花睡衣的矮胖女人丧尸,还有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丧尸,行动迟缓,但吼声更大。
冲在前面的运动服丧尸利爪狠狠一挠,狭窄楼道避无可避,楚言右脚猛蹬墙壁借力,拧身急退,躲过了胸前。只听嗤啦一声,利爪在左臂护板留下深痕。
但楚言这一躲,前冲的巨大的惯性让运动服丧尸失去平衡,“咚咚咚”滚下台阶。
机不容发!
楚言身体后撤同时,左手抽箭,右手搭弦,开弓一气呵成,弓弦嗡鸣声与丧尸滚落声交叠。
“嘣——噗嗤!”
重箭化作一道凄厉乌光,恰在运动服丧尸翻滚下坠、头颅抬起的刹那,钨钢箭簇精准贯入大张的腐口,透颈而出,带出一蓬黑血和细碎骨渣!
沉闷巨力将下坠的尸身带得向上反弓,又倒飞了半尺,随即彭地一声大响,砸在楼梯棱角。
刚解决一个,楚言甚至没来得及喘口气,楼梯上方更近处,尾随而来的两只丧尸已至,碎花睡衣的矮胖女丧尸已嘶吼着扑到眼前,腥风扑面,利爪直插面门。
距离太近,弃弓!楚言拧腰侧闪,退下几步楼梯,右手拔刀如电。
刀锋咔嚓精准斩断脚踝。矮胖女丧尸单腿难支,重心顿失,扑倒在地,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未及收刀,花白头发的中年男丧尸低吼扑至,干瘦爪子卷着劲风抓向头盔!
楚言右臂酸麻,格挡略迟,只得偏头避过。又是嗤啦一声,冰冷指甲在胸前防护服坚韧的编织层上刮擦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留下几道清晰的深痕!
巨力撞得他踉跄后退。他趁势仓惶撤下台阶,退至14楼平台,尽力拉开距离。
丧尸的力量是他现在的两倍,且不惧疼痛,不死不休,不能被围住缠斗。
中年男丧尸浑浊的眼中凶光暴涨,步子怪异的从楼梯上直扑而下。
现在是一对一,楚言并不惧它,双手握紧锰钢刀,借着丧尸下冲之势,刀尖狠狠刺入那张因嘶吼而大张的腥臭巨口。
有下冲之力加持,刀尖穿透软腭,狠狠扎进上颌骨。中年男丧尸噗通倒下,摔在14楼平台不动了。
楚言拔刀,刀刃侧锋竟然死死卡在了坚硬的下颌骨和颈椎骨结合处,被强大的咬合肌和扭力别住,用力一拔,竟未能拔出。
此时,那只断腿的矮胖女丧尸四肢并用,已翻下几十阶台阶,“啊啊”嚎叫,连滚带爬地扑过来,双手疯狂挥抓。
刀被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