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嫲，粽叶要这样折对吗？林凛踮着脚尖，小手笨拙地摆弄着翠绿的粽叶。
郑美娇放下手中的活计，弯腰握住孙女的小手：不对不对，要这样，先折个角出来。老人粗糙的大手覆在林凛稚嫩的小手上，轻轻引导着将粽叶折成漏斗状。
清晨的阳光透过老榕树的枝叶，在祖祠前的空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端午节临近，林家村家家户户都在准备过节。林敬波作为村里为数不多会包正宗闽都肉粽的老人，每年这个时候都要带着小辈们包上几百个粽子。
依嫲，米放太多了会漏出来吗？林凛仰起小脸问道。
会咯，所以不能贪心。郑美娇笑眯眯地捏了捏孙女的鼻尖，就像做人一样，要懂得适可而止。
林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将一勺浸泡过的糯米倒入粽叶折成的漏斗中。
依凛学得真快！大依叔林丕邺从祠堂里搬出一筐咸鸭蛋，看见侄女包的粽子，惊讶地挑眉，比我第一次包的好多了。
林凛得意地晃了晃脑袋：依叔，你那是手笨，依公说我心灵手巧！
嘿，这小丫头片子！林丕邺佯装生气，伸手要挠她痒痒，林凛尖叫着躲到爷爷身后。
好了好了，别闹了。林敬波护住孙女，丕邺，去把那些咸蛋黄拿来，该包肉粽了。
林丕邺冲林凛做了个鬼脸，转身去拿材料。林凛从爷爷身后探出头来，看着大依叔离去的背影。前世依叔因为恐女症一直单身，后来在一次台风抢险中为救几个孩子牺牲了。这一世，她一定要想办法治好三叔的毛病，给他找个好媳妇。
发什么呆呢？林敬波轻轻拍了拍孙女的头，来，依公教你放五花肉。
林凛收回思绪，专注地看着奶奶将腌制好的五花肉块放入粽子里，再盖上一层糯米，最后用粽绳捆扎成形。老人的动作行云流水，转眼间一个棱角分明的粽子就完成了。
依公好厉害！林凛由衷地赞叹。
林敬波笑着摸了摸胡子：熟能生巧罢了。你多练习，以后比依公还厉害。
正说着，奶奶郑美娇端着一盆煮好的粽叶走过来：老头子，别光顾着显摆，把这些粽叶用了。
知道啦，知道啦。林敬波接过盆子，转头对林凛眨眨眼，你依嫲就是爱操心。
林凛捂嘴偷笑。她喜欢看爷爷奶奶斗嘴，那种相濡以沫的感情让她心里暖暖的。
依凛，来帮阿嬷摘豆角。郑美娇朝孙女招手。
来啦！林凛应道，转头对爷爷说，依公，我待会儿再来学。
林敬波挥挥手：去吧去吧，别让你依嫲等急了。
林凛跑到奶奶身边，坐在小板凳上开始摘豆角。郑美娇一边干活一边哼着小调，是闽都传统的端午歌谣。林凛跟着轻声哼唱，前世她早已忘记这些童谣，现在重新学起来，别有一番滋味。
依嫲，大伯今年回来过节吗？林凛状似无意地问道。
郑美娇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我也不知道呢！你大伯那工作，神出鬼没的。
林凛点点头，心里却记下了这个信息。前世大伯林丕稼很少回家，家人只知道他在跑船，直到很多年后才知道他其实是国家重要的船舶工程师。这一世，她要早点弄清楚大伯的真实工作，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
依嫲，我想去看龙舟！林凛突然说道。
现在？龙舟赛明天才开始呢。郑美娇疑惑地看着孙女。
我想看他们练习嘛！林凛撒娇道。
郑美娇无奈地摇摇头：你这孩子，今天怎么对龙舟这么感兴趣？但还是擦了擦手，等依嫲把豆角放厨房，带你去河边看看。
林凛开心地跳起来。她记得前世端午节前，村里年轻人都会在河岸边练习划龙舟，而大伯如果回来，一定会去那里。她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到大伯。
河边已经聚集了不少村民。几条彩绘的龙舟停靠在岸边，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们正在练习。吆喝声、鼓点声、欢笑声交织在一起，热闹非凡。
依嫲，那是三堂叔！林凛指着其中一条龙舟喊道。林丕耕正站在船头击鼓，节奏铿锵有力。
还真是。郑美娇眯着眼睛看了看，你三堂叔打鼓是一把好手。
林凛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突然，她眼睛一亮——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正从远处走来，白衬衫在阳光下格外醒目。
依伯！林凛挣脱奶奶的手，飞奔过去。
林丕稼显然没料到会有人认出他，愣了一下才看清跑来的小身影。他蹲下身，张开双臂：依凛？长这么大了！
林凛扑进大伯怀里，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海腥味和机油味。这个怀抱温暖而有力，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依稼？郑美娇惊讶地走过来，你怎么回来了也不说一声？
林丕稼抱起林凛，笑着对母亲说：临时决定的，想给大家个惊喜。他捏了捏林凛的脸蛋，没想到被这小机灵鬼先发现了。
林凛仔细观察着大伯。他比记忆中年轻许多，但眼角已经有了细纹，皮肤因常年出海而显得粗糙。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手——指节粗大，布满老茧，还有几处伤疤，完全不像普通船员的手。
依伯，你给我带礼物了吗？林凛故意用天真的语气问道。
当然带了！林丕稼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贝壳，喏，这是东海的特产，会唱歌的贝壳。
林凛接过贝壳，放在耳边，果然听到细微的海浪声。前世大伯也送过她同样的礼物，可惜后来被前夫陈枫摔碎了。
谢谢依伯！林凛甜甜地笑道，然后凑近大伯耳边小声说，我知道你不是真的在跑船。
林丕稼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但很快恢复正常：小丫头胡说什么呢？
林凛眨眨眼，装作天真无邪的样子：我梦见你在一个大房子里画大船，好大的船！
林丕稼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他仔细打量着怀中的小侄女，似乎在判断她话中的真假。林凛保持着一脸纯真，心里却乐开了花——她就是要一点点地给大伯暗示，让他知道自己与众不同。
依妈，我先带依凛回家放行李。林丕稼最终没有接话，转而向郑美娇说道。
去吧去吧！你爸在祠堂前包粽子呢。郑美娇挥挥手，晚上记得来吃饭。
回家的路上，林凛趴在大伯肩头，小声问道：依伯，你去过舟山港吗？
林丕稼的脚步再次顿了一下：你怎么知道舟山港？
书上看的。林凛随口编道，那里是不是有很多大船？
嗯，是有很多船。依伯的语气变得谨慎起来，依凛喜欢船？
喜欢！林凛用力点头，依伯下次带我去看大船好不好？
林丕稼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但林凛注意到他的眼神变得若有所思，这正合她意。
林家院子里，林敬波听说大儿子回来了，高兴得连粽子都顾不上包了。父子俩在堂屋里说话，林凛假装在院子里玩，实则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这次能待几天？林敬波的声音。
三天，节后就要走。大伯回答，爸，依凛那孩子......
依凛怎么了？
她好像......特别聪明，比一般孩子懂得多。
林敬波笑了起来：那是，我孙女当然聪明。前几天掉水里被仁芳婶救上来后，说话做事都像个小大人似的。
林凛在院子里偷笑。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让家人慢慢接受她的，这样以后她做出什么超出年龄的事情就不会引人怀疑了。
傍晚时分，林家院子里热闹非凡。听说林丕稼回来了，各房亲戚都来探望。林凛穿梭在人群中，一边享受着重逢的喜悦，一边暗中观察各房亲戚的互动。
依凛，来尝尝这个。小姑林丕华招手叫她，手里端着一盘刚出锅的海蛎煎，你姑丈特意为你做的。
谢谢姑姑！谢谢姑丈！林凛接过盘子，美滋滋地吃起来。潘秋彦做的海蛎煎外酥里嫩，是她前世最怀念的味道之一。
慢点吃，别噎着。林丕华温柔地摸摸她的头，听说你今天跟依公学包粽子了？
林凛点点头：嗯！依公说我包得可好了！
我们阿凛真能干。姑丈潘秋彦笑道，明天龙舟赛，姑丈带你去看好不好？
林凛开心地应道，随即眼珠一转，姑丈，你会划龙舟吗？
那当然！潘秋彦挺起胸膛，你姑丈我可是潘家村龙舟队的舵手！
林丕华笑着戳了戳丈夫的腰：瞧把你得意的。
看着姑姑姑丈恩爱的样子，林凛心里暖暖的。
依凛！一个洪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凛转身，看见大叔林丕邺带着几个年轻人走过来，来，过来一下，这是你三堂叔林丕耕，这是四堂叔林丕连，这是五堂叔林丕凯。
林凛乖巧地一一问好。这三位堂叔前世都对她不错，特别是三堂叔林丕耕，后来当了村干部，帮过她不少忙。
依凛，听说你掉水里了？五堂叔林丕凯蹲下身，关切地问道，没事吧？
没事！林凛拍拍小胸脯，我可勇敢了！
几个大人都被她逗笑了。林丕邺揉揉她的头发：明天龙舟赛，我们林家要组个队，依凛来当啦啦队好不好？
林凛响亮地回答，然后故作天真地问，依伯也参加吗？
那当然！林丕耕笑道，你依伯可是我们林家的秘密武器，划船一把好手！
林凛眼睛一亮。她正愁找不到机会多观察大伯呢，明天龙舟赛可是个好机会。
晚饭时，林家的长桌上摆满了各式菜肴：红糟鸡、太平燕、佛跳墙、南煎肝......大伯林丕稼还带回来几条罕见的东星斑，清蒸后鲜美无比。
来，依凛，吃鱼。林丕稼细心地为侄女挑去鱼刺，多吃鱼聪明。
谢谢依伯！林凛甜甜地笑道，然后凑近小声问，依伯，你画的大船能飞吗？
林丕稼的手一抖，一块鱼肉掉在桌上。他惊讶地看着林凛：依凛，你......
我梦见的大船会飞哦！林凛眨着天真的大眼睛，飞得好高好高，像大鸟一样！
大伯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他压低声音：依凛，这些梦你还跟谁说过？
只跟依伯说。林凛歪着头，因为依伯也喜欢大船，对不对？
林丕稼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轻点头：对，依伯也喜欢大船。但是依凛，这些梦是我们的秘密，不要告诉别人好不好？
林凛用力点头，心里乐开了花。她成功引起了大伯的注意，这为将来可能的合作打下了基础。
晚饭后，全家人围坐在院子里乘凉。林敬波拿出二胡，拉起了闽都传统的端午曲调。林凛靠在大伯身边，一边听着悠扬的音乐，一边望着满天繁星。
明天就是龙舟赛了，她期待着看到大伯的表现，也期待着从各房亲戚的互动中收集更多信息。这一世，她要充分利用自己对家族的了解，帮助每个人走向更好的未来。
夜风轻拂，带来远处溪水的清凉气息。林凛在爷爷的二胡声中慢慢闭上眼睛，嘴角挂着满足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