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卿对于镜流的夸赞十分受用,没有去多想其中真假,随即询问道:“那这一次,咱们是要祭拜那位短生种前辈吗?”]
[“偷听别人说话可不好啊。”镜流摇摇头,又道:“何况,我几时说过他已不在人世了?”]
[“以短生种的寿数,便是躲进休眠舱里也拖延不了太久,就算他还活着,怕如今也是个垂垂老人。”]
[彦卿话音落下,丹恒面露思索,“他转变成了长生种?”]
[“猜的不错。命运就是这般爱开玩笑。”镜流肯定丹恒的话,继续道:“有些人纵然天慧耀眼、智光昭昭,却总在命运转折时,做出最愚笨的选择。”]
[说着,镜流向前几步,望着包裹洪炉的建木藤蔓,“聪明如他,竟妄想用那位丰饶令使的血肉,帮助饮月将阵亡入灭的挚友带回人世。”]
[“他的愚行最终把自己变作了不死的怪物,魂消魄陨,堕为生前最鄙夷的恶孽——真是造化弄人啊……”]
“……”
镜流那平静却蕴含着巨大信息量的话语,如同惊雷般在天幕下炸响,让所有听闻者心神剧震,短暂的死寂后,是几乎压抑不住的哗然。
“什么?!他……他是想用那丰饶令使的血肉……来复活白珩姑娘?!”一位老儒生骇得几乎拿不住手中的书卷,脸色煞白,“这、这简直是……亵渎生死,触犯天条啊!”
旁边一人猛地一拍额头,脸上满是豁然开朗与难以置信交织的复杂神情:“我明白了!全都串起来了!所以那惊天的孽龙,并非饮月君与应星仅为了延续持明族繁衍而创造,同时……竟是他们为了复活挚友,动用禁忌之力,最终失控酿成的惨祸?!”
这个推断如同闪电般划过许多人的脑海。
一位心思缜密的老者声音发颤,顺着思路往下梳理:“是了,是了!镜流大人曾说饮月对安息的白珩犯了无可挽回的过错……”
“如今看来,那‘过错’恐怕就是指这试图逆转生死的禁忌之术!他们想用那倏忽的力量去拯救战友,却不知此等力量岂非他们所能驾驭?!”
“而那应星……他本是矢志复仇、鄙夷长生孽物的短生种,”另一位匠人打扮的中年男子倒吸着凉气,接话道,语气中充满了无尽的唏嘘:
“结果呢?为了施行这复活之法,他亲身接触、甚至可能利用了那丰饶令使的可怖血肉……最终法术失败,孽龙横空出世,他自身……怕是也被那不死的力量所侵蚀、扭曲,才变成了如今这不生不死、沉沦痛苦的‘刃’!”
“……”
“魂消魄陨,堕为生前最鄙夷的恶孽……”有人低声重复着镜流的判词,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何等讽刺!何等残酷!”
“他一心复仇,最终却成了自己最憎恨的模样;他想挽回逝去的生命,却连同自己的存在也一并赔了进去……”
天幕之下,众人陷入沉默。
之前所有的猜测、所有的疑惑,在此刻似乎都找到了那最残酷、也最合理的答案。
云上五骁的悲剧轮廓,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也无比沉重。
“如...如此说来……”一个青衣士子想起什么,面带惊骇,颤声道:“纵然以倏忽血肉救治白珩,亦需凭依之物。”
“那白珩前辈的仙驱,莫不就是......”
这话如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了众人心中最不敢想的那层迷雾。
一位通晓些医理的老者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骇然:“是了!起死回生之术,岂能凭空施为?必得有逝者之躯为引!那孽龙……那孽龙莫非就是……”
“白珩姑娘的仙驱,被那倏忽血肉与禁忌之术扭曲异化而成的怪物?!”有人失声接上了后半句,声音都在发抖。
这个推论让周围的人背脊发凉。
一位经历过沙场,退下来的老兵脸色惨白,喃喃道:“所以他们要复活的,根本不是完整的白珩,而是……一具被丰饶之力污染的躯壳,一头失去理智的怪物……”
“难怪镜流大人会说饮月‘犯下无可挽回的过错’!”另一人痛心疾首,“这哪里是复活,这分明是……是对逝者最大的亵渎和折磨!”
先前种种线索在这一刻严丝合缝地拼接起来——
为何镜流对饮月的过错如此愤怒;为何那孽龙的出现与白珩的陨落时间如此接近;为何应星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而最终亲手斩杀那孽龙的……”有人声音艰涩,几乎不忍说下去,“便是镜流大人自己啊……”
想象那一幕——挚友的躯壳被扭曲成可怖的孽物,不得不由自己亲手终结。
这其中的痛苦与绝望,足以撕裂灵魂。
“斩落的……不仅是孽龙,更是她最后的念想啊。”一位妇人掩面低泣。
天幕之下,再无人言语。
云上五骁的悲剧,在这一刻露出了它最残酷的内核——最深的执念,酿成了最惨痛的后果;
最珍视的情谊,最终却要以最决绝的方式亲手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