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府张灯结彩,庆贺王爷喜得贵子,并正式册立挽月为侧妃。
昔日门庭若市的王妃正院,如今却冷清得如同冰窖。
苏挽月,如今已是名正言顺的月侧妃,穿着一身象征地位的绯色宫装,抱着裹在明黄襁褓中的儿子,在一众丫鬟婆子的簇拥下,踏入了这片萧瑟之地。
柳如玉坐在窗前,如同一尊失去灵魂的玉雕。听到动静,她缓缓转过头,看到那个抱着孩子、容光焕发、眉眼间尽是春风得意的女人,她死水般的眼底终于掀起一丝剧烈的波澜,那是刻骨的恨意与不甘。
“你来做什么?”柳如玉的声音干涩沙哑,像砂纸摩擦,“来看我如今有多凄惨?来炫耀你的胜利?”
苏挽月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带着一丝怜悯的浅笑,莲步轻移,走到她面前不远处停下。她低头,轻轻晃动着怀中的孩子,语气温和得令人发指:“姐姐何必如此说?妹妹今日是特意带孩儿来给姐姐请安的。无论如何,姐姐终究是王爷明媒正娶的正妃,是这王府的主母。”
“主母?”柳如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站起身,指着苏挽月和她怀里的孩子,声音尖利得几乎破音,“一个靠着狐媚手段、踩着别人尸骨上位的贱婢!一个见不得光的外室子!也配来我面前耀武扬威?!”
她死死盯着苏挽月那张芙蓉面,眼中是疯狂的怨毒,一字一句,如同诅咒:“苏挽月!你别得意得太早!你以为你赢了吗?我告诉你,今日的我,就是明日的你!男人的恩宠如同镜花水月!等你人老珠黄,等你色衰爱弛,自有更年轻、更鲜嫩的女子取代你!你也会像我一样,被困在这冰冷的院子里,看着他拥新人入怀,看着你的儿子被人作践!你会比我更惨!我诅咒你!诅咒你们母子不得好死!!”
这恶毒的诅咒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带着令人心悸的寒意。周围的仆从都吓得低下头,大气不敢出。
苏挽月脸上的笑容却丝毫未变,甚至连抱着孩子的手都没有抖一下。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柳如玉歇斯底里的模样,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闹剧。直到柳如玉骂得累了,喘着粗气停下来,她才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无奈与怜悯:
“姐姐病得不清,还是好生静养吧。妹妹就不打扰了。”
说完,她抱着孩子,优雅地转身,在一众仆从的簇拥下,款款离去。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回应那句诅咒,仿佛那只是败犬毫无意义的狂吠。
回到装饰一新的凌霄院(萧煜特意拨给她居住,仅次于正院的院落),苏挽月脸上的从容浅笑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轻蹙的眉宇和眼底挥之不去的淡淡“忧愁”。
她将睡着的孩子交给奶娘,自己则独自走到窗边的软榻旁坐下,望着窗外盛放的芙蓉花,幽幽地叹了口气。
傍晚,萧煜处理完公务过来,一进门便习惯性地先去看了摇床里的儿子,逗弄了一会儿,才注意到倚在窗边、神色恹恹的苏挽月。
“月儿,怎么了?”他走过去,自然地在她身边坐下,将她揽入怀中,指尖抚过她微蹙的眉尖,“可是身子还不爽利?还是下人们伺候得不用心?”
苏挽月顺势靠进他温暖坚实的怀抱,将脸埋在他颈窝,摇了摇头,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没有……下人伺候得很好。只是……只是今日去看了王妃姐姐……”
萧煜眉头一皱,语气沉了下来:“她又给你气受了?”他如今对柳如玉已是厌弃至极。
“没有。”苏挽月抬起头,眼圈微微泛红,那双水漾的眸子里盛满了不安与恐惧,她抓住萧煜的衣袖,像是寻求依靠般,“王爷……王妃姐姐她说……她说今日的她,就是明日的妾身……她说男人的恩宠靠不住,等妾身老了,颜色不再了,就会……就会被弃如敝履……王爷,妾身害怕……真的好害怕……”
她说着,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下来,打湿了萧煜的衣襟。那副脆弱无助、对未来充满恐惧的模样,与她平日里或温柔解意、或娇媚动人的姿态截然不同,却更激起男人强烈的保护欲。
萧煜看着她这梨花带雨、因一句诅咒便惶惶不安的模样,心中对柳如玉的厌憎更甚,而对怀中人的怜爱则达到了顶点。他挥手示意奶娘将孩子抱下去,然后紧紧搂住苏挽月,低头吻去她眼角的泪珠,动作轻柔无比。
“傻瓜,”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与坚定,“别听她胡说八道!她那是嫉妒你,诅咒你!你怎么会和她一样?”
他捧起她的脸,迫使她看着自己的眼睛,那深邃的眸子里映着她的身影,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认真:“你是不同的,月儿。从你在本王身边的第一天起,你就和任何人都不一样。”
他的指腹摩挲着她细腻的脸颊,鼻尖靠近她颈侧,深深吸了一口气,那缕独特的芙蓉冷香萦绕在鼻端,让他眼神微暗,带着一丝沉迷与独占,低哑道:
“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味独一无二的毒。早已侵入本王肺腑,深入骨髓……这辈子,除了你,本王谁也不要,谁也替代不了。”
他吻上她的唇,是一个带着安抚、承诺与强烈占有欲的吻。
“所以,别怕。本王会永远爱你,护着你,还有我们的孩子。柳如玉的诅咒,永远不会应验。”
苏挽月在他炽热的怀抱和坚定的承诺中,渐渐“平息”了颤抖,她伸出双臂,回抱住他,将脸深深埋在他胸前,仿佛找到了唯一的港湾。
然而,在他看不见的角落,她那被泪水洗涤过的眼底,一片清明冷静,嘴角甚至几不可察地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毒?
你说得对,萧煜。
我确实是毒,是专门为你炼制的,蚀心腐骨的剧毒。
至于永远?
呵……那就让我们看看,你这“永远”的爱,能在我这味“毒药”的侵蚀下,维持多久的效力。
窗外的芙蓉开得正好,暗香浮动。室内温情缱绻,誓言铮铮。
只是这温情与誓言之下,包裹着的是冰冷的算计与永不满足的野心。
苏挽月知道,侧妃之位,远不是终点。而柳如玉的诅咒,于她而言,不过是提醒她,永远不要将希望,寄托在男人的“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