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输队分配的房子,确实不大。一间屋子用布帘隔开,里面是卧室,外面算作客厅兼厨房,角落里放着简单的煤炉和锅具,厕所在走廊尽头,是公用的。
但墙壁粉刷得洁白,窗户明亮,地上铺着干净的红砖,比起槐花村的土坯房,已然是另一个世界。
宋毅几乎是屏着呼吸,带着苏挽月走进这间小小的宿舍。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神色,心里像是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
他怕她嫌弃,怕她觉得委屈,怕这费尽心力争取来的“好日子”,在她眼里依旧不值一提。
苏挽月环顾四周,目光掠过那扇能看到外面行道树的窗户,落在擦得锃亮的玻璃上,又看向床上铺着的、印着鸳鸯戏水图案的新床单,显然是刘秀英精心准备的。
她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走到窗边,静静看了一会儿,然后转过身,对着紧张得手心冒汗的宋毅,轻轻点了点头:
“挺好的,很干净,光线也好。”
就这么简单一句话,让宋毅悬着的心咚地一声落回了实处,随即又被巨大的喜悦和一种不真实的幸福感填满。他的月月,没有嫌弃!
安顿下来的第一个晚上,窗外是陌生的、属于城市的隐约喧嚣,屋内只有他们两人。煤炉上坐着的水壶发出轻微的滋滋声,昏黄的灯泡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
宋毅看着坐在床沿、在灯光下肌肤仿佛泛着柔光的苏挽月,心里那股压抑了许久的、混杂着爱意、不安和渴望的情绪,终于冲破了临界点。
他走到她面前,蹲下身,这个姿势让他需要仰视她。他仰望着她,如同仰望云端的神只,眼神里充满了虔诚的、毫不掩饰的爱恋,和一丝卑微的忐忑。
“月月……”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干涩发紧,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我……我现在……有资格问你一句话了吗?”
苏挽月微微垂眸,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高大男人。他轮廓分明的脸上带着小心翼翼的期盼,那双总是锐利如鹰的眼眸,此刻却清澈得像个讨要糖果的孩子。
她心中微微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尾音微微上扬,带着询问。
宋毅像是鼓足了毕生的勇气,一字一句,清晰地问道:“你现在……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了?”
他不是感觉不到她的变化,她的温和,她的体贴,她为他家人的考量。
可他总觉得像做梦,总怕这美好只是镜花水月,一碰就碎。他需要一句确切的回答,来安抚他那颗始终悬着的心。
苏挽月静静地看着他,看了好久。久到宋毅眼中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心也一点点沉下去的时候,她忽然歪了歪头,那双桃花眼里闪过一丝极淡的、如同猫儿般狡黠又灵动的光,反问道:
“宋毅,你怎么知道……我以前不喜欢你?”
这话如同一个温柔的惊雷,在宋毅耳边炸响!
“我……我……”他语无伦次“你……你那么好!就像是……是那天上的神女,我……我就是个普通人,一个泥腿子出身的糙汉子,我……我哪里配……”
他语无伦次地表达着自己的惶恐和爱慕,在他心里,苏挽月始终是高不可攀的,是他用尽全力才勉强触碰到的月光。
苏挽月看着他这副激动又笨拙的样子,心底最后那点冰碴,也终于彻底融化成了潺潺春水。
她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仰起头,目光清亮地看着他,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轻声问:
“那……如果我告诉你,我一辈子都可能不会像你爱我那样,那么炽热地爱你呢?你就不怕吗?”
宋毅愣住了,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平静无波的眼眸,里面清晰地映照出他慌张失措的样子。他沉默了足足好几秒,然后非常坚定地用力地摇了摇头。
“我不怕。”他的声音恢复了沉稳,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坚定,“月月,我不怕。我喜欢你,爱你,是我的事。只要能对你好,能陪在你身边,看着你平平安安、开开心心的,我就知足了。你不需要像我爱你一样爱我,你只要……只要允许我爱你,就够了。”
这番话,没有任何华丽的辞藻,却比任何山盟海誓都更撼动人心。这是一个男人最纯粹、最卑微,也最坚定的爱意。
苏挽月的心,被这话语狠狠地撞了一下。她看着眼前这个将她视若珍宝、爱得如此小心翼翼又义无反顾的男人,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悄然松开了。
她忽然踮起脚尖。
在宋毅因为惊愕而骤然放大的瞳孔中,她柔软微凉的唇,轻轻地、快速地,在他因紧张而抿紧的唇上,印下了一个一触即分的吻。
如同蝴蝶掠过湖面,泛起圈圈涟漪。
宋毅彻底僵住了,浑身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他不敢相信刚刚发生了什么!
苏挽月已经退了回去,脸颊染上淡淡的绯红,在昏黄的灯光下美得惊心动魄。
她看着他呆若木鸡的样子,眼底漾开一抹清浅却真实无比的笑意,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柔软的嗔意:
“傻站着做什么?”
“你的神女……”
她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最终,眼底闪过一丝带着怜惜和认可的微光,轻轻说道:
“……被她的信徒打动了。现在,愿意垂怜她的信徒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宋毅仿佛才找回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巨大的、前所未有的狂喜如将他吞没!他猛地伸出手,将眼前这个他终于确认了心意的神女,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中,几乎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月月!月月!” 他一遍遍地喊着她的名字,声音哽咽,带着失而复得的庆幸和得偿所愿的狂喜,滚烫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滴落在她的颈窝。
苏挽月没有推开他,反而伸出手,轻轻回抱住了他宽阔而颤抖的脊背。
神女垂怜,信徒如愿。
宋毅被那轻轻一吻和那句“垂怜”彻底点燃,巨大的狂喜在他血管里奔涌,让他浑身都烫得厉害。
他紧紧抱着苏挽月,像是抱住了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手臂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像是稍微找回了些许理智,却依旧舍不得松开她。
他微微退开一点距离,双手却依旧捧着她的脸,拇指带着无尽的珍视,轻轻摩挲着她细腻光滑的脸颊。
他的目光灼热得像要将人融化,里面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爱意、渴望和一种近乎神圣的虔诚。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声音因为极力克制而沙哑不堪,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小心翼翼的颤抖:
“月月……我……我可以……吻你吗?”
他问得如此郑重,如此卑微,仿佛在征求神只的恩典。
苏挽月仰着脸,看着他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笨拙又滚烫的情意,看着他因为紧张而紧绷的下颌线,心底最后一丝清冷也彻底消融。
她脸颊绯红,眼波流转间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动人心魄的娇媚,轻轻瞪了他一眼,声音又软又糯,带着显而易见的娇嗔:
“傻子……”
这两个字,如同最有效的许可,瞬间击溃了宋毅所有的自制!
他不再犹豫,低下头,带着一种积攒了太久太久的渴望与虔诚,准确地攫取了她柔软微凉的唇瓣。
起初,他只是小心翼翼地贴着,感受着那从未体验过的、不可思议的柔软触感,呼吸交织,彼此的心跳声在寂静的房间里震耳欲聋。
他的动作生涩而僵硬,带着男性本能的莽撞,却又被他用强大的意志力强行约束着,只剩下微微的、克制的颤抖。
苏挽月被他这般珍而重之的对待,心尖像是被羽毛反复搔刮,又痒又麻。她生涩地、试探性地微微回应了一下。
这细微的回应,如同星火落入滚油!
宋毅闷哼一声,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他本能地加深了这个吻,不再是浅尝辄止,而是如同探索甘泉的旅人,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与强势,却又始终小心翼翼地,不敢弄疼她分毫。
他的气息滚烫,带着他身上特有的、如同阳光晒过青草般的干净味道,将苏挽月完全笼罩。
这是一个迟来的、真正的吻。充满了爱意、渴望与灵魂初初交融的战栗。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两人都气息不稳,宋毅才万分不舍地松开她,额头却依旧抵着她的,呼吸粗重,眼神迷离地看着她水光潋滟的唇瓣和染上胭脂色的脸颊。
“月月……”他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带着未褪的情潮。
苏挽月靠在他怀里,微微喘息着,感觉浑身都有些发软。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下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和自己的心跳渐渐重合。
红烛不知何时被宋毅点燃了,跳跃的暖光为这间小小的宿舍镀上了一层朦胧而暧昧的光晕,也柔和了男人平日里过于硬朗的轮廓。
他俯身,再次吻住她,这一次,不再是仅限于唇瓣的流连。细密的吻,如同温柔的雨点,落在她的眉心、眼睫、鼻尖,最后再次回到那仿佛蕴含着无尽甜蜜的唇上,辗转深入。
他笨拙地、却又无比耐心地解开了她盘发用的普通木簪,如瀑的青丝瞬间倾泻下来,散落在印着鸳鸯的红枕上,衬得她那张脸越发白皙小巧,美得惊心。
苏挽月闭着眼,长睫如同蝶翼般轻轻颤动,感受着他带着薄茧的、微微颤抖的手指,生涩地解开她衣衫的纽扣。
微凉的空气触及皮肤,激起一阵细小的战栗,随即被他滚烫的体温和更密集的吻覆盖。
他的动作始终带着一种近乎顶礼膜拜的虔诚与克制,哪怕在最意乱情迷的时刻,也牢记着她的娇气,生怕自己的粗粝弄伤了她一分一毫。
“月月……我的月月……”他一遍遍地在她耳边低喃,声音沙哑,带着无尽的爱怜与满足。
苏挽月在他这般极致的温柔与爱抚下,感觉自己从内到外都透出暖意来。她不再去想那些算计与后路,只是顺从着身体最本能的反应,生涩地回应着他,任由自己沉溺。
红帐之内,烛影摇红。
粗重的喘息与细软的呜咽交织。
迟来的洞房花烛夜,终于在这一刻,被补上了最深情、最圆满的一笔。
当最后的时刻来临,宋毅紧紧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在她耳边许下最郑重的承诺:“月月……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苏挽月在迷蒙的泪眼中,看着上方男人布满汗珠、却写满深情的脸庞,轻轻点了点头,主动仰头,吻去了他眼角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的湿意。
夜还很长。
而属于他们真正的生活,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