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童那句石破天惊的“提醒”,像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深水炸弹,余波在整个月亮岛中学隐隐荡漾。尽管白舟和秋飞晚表面上依旧维持着同事间的正常交往,但某种心照不宣的、微妙的张力,已然在两人之间无声蔓延。
秋飞晚不再仅仅将白舟视为“故友”或“温和的同事”,她开始带着一种全新的、探究的目光,去审视他每一个看似平常的举动背后,是否藏着那份持续了十年的深情。而白舟,在最初的慌乱过后,似乎也从中汲取了一丝勇气,那份小心翼翼的靠近,变得稍微大胆了一点点。
这一切,都被精力旺盛、观察力异于常人的棒球队队员们看在眼里。
市级联赛的预选赛日益临近,月亮岛棒球队的训练强度陡然加大。白舟作为教练组核心成员,花费在操场和体育馆的时间越来越多,常常错过饭点。
这天傍晚,训练结束的哨声吹响,队员们拖着疲惫却兴奋的身体收拾器材。班小松一边擦着汗,一边眼尖地看到秋飞晚正从教学楼的方向朝操场走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小巧的保温袋。
“白老师!”班小松立刻扬声喊道,声音洪亮得足以让半个操场的人都听见,“秋老师来了!是不是找你有事啊?”
正准备去拿训练记录本的白舟闻言转过身,果然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夕阳的金辉勾勒出她柔和的轮廓,晚风轻轻拂动她的发梢。他的脚步不自觉地加快,迎了上去。
“秋老师,还没下班?”他语气温和,但眼神里的光亮藏不住。
秋飞晚笑了笑,将手中的保温袋递给他,声音轻柔:“我看你们训练结束得晚,食堂这个点可能没什么热乎菜了。正好我多带了一份汤,想着……你们可能需要补充点水分和能量。” 她巧妙地将“你”说成了“你们”,目光却只落在白舟脸上。
白舟接过还带着余温的保温袋,指尖感受到那暖意,一直熨帖到心里。“谢谢,太麻烦你了。”他低声道,耳根又习惯性地开始泛红。
“不麻烦。”秋飞晚摇摇头,目光转向正在挤眉弄眼的班小松等人,笑着打招呼,“大家训练辛苦了。”
“不辛苦!谢谢秋老师!”队员们异口同声,声音格外响亮,带着心照不宣的起哄意味。
这时,尹柯推了推眼镜,走上前几步,语气一如既往的冷静理性:“白老师,关于下一场对手‘银鹰队’的情报分析,我觉得可以和他们的团队文化结合起来看。他们队员的构成和战术执行力,很像我们上学期语文课上学过的那篇《孙膑兵法》里提到的‘并敌一向,千里杀将’。”
他这话看似在讨论战术,目光却若有所思地在白舟和秋飞晚之间转了一圈。
秋飞晚眼睛一亮,立刻接话:“尹柯同学这个联想很有意思。团队运动确实不止是体力和技巧的比拼,更是智慧和意志的较量。如果大家有兴趣,我可以在赛前抽时间,结合一些古典文献里的策略和团队精神,给大家做一次简短的分享,或许能带来一些不一样的启发。”
“好啊好啊!”班小松第一个跳起来赞成,“秋老师来讲课肯定有意思!白老师,你说呢?”他把问题直接抛给了白舟。
白舟看着秋飞晚眼中跃跃欲试的光彩,又看了看队员们期待的眼神,心中柔软成一片。他点了点头,唇角扬起清晰的弧度:“当然好。秋老师的课,一定能让大家受益匪浅。那就……麻烦秋老师了。”
“不麻烦,”秋飞晚的笑容在晚霞中格外明媚,“能为棒球队做点什么,我很高兴。”
于是,在班小松的热情“邀请”和尹柯的理性“铺垫”下,秋飞晚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月亮岛棒球队的“编外人文顾问”。
自那以后,她出现在操场的次数明显增多。有时是在训练开始前,用几分钟时间讲一个关于坚持或信任的小故事;有时是在训练间隙,和略显疲态的队员们聊聊天,用温柔的话语舒缓他们的压力;更多的时候,她只是安静地站在场边,看着白舟专注指导队员的身影,看着那颗白色的小球在夕阳下划出充满力量的弧线。
而她手中,也总会“恰好”多出一瓶水,一份点心,或者一句恰到好处的鼓励。这些东西,最终总会通过各种“巧合”,落到尚未用餐的白舟手中。
白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将那份无言的关怀默默收下,然后转化为训练场上更加投入的身影,和看向她时,那愈发深邃温柔的目光。
他站在投手丘旁,指导着班小松调整投球姿势,眼角的余光却总能精准地捕捉到场边那个安静的身影。她捧着书,偶尔抬头望向球场,每当这时,他胸腔里的那颗心,便会像被击中的棒球,发出沉闷而幸福的回响。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偶尔交汇在一起,仿佛预示着某种不可分割的未来。
棒球队的男孩们成了最忠实的观众和最积极的“媒人”,他们用属于这个年纪的、笨拙又真诚的方式,守护着这份在汗水与拼搏中悄然生长的感情。月亮岛的棒球场,不仅承载着少年们热血的梦想,也悄然孕育着一场温柔绵长的、迟到了十年的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