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失去了意义。
白天与黑夜的交替，仅仅意味着光线明暗的变化
以及那无休无止的撞击声和嗬嗬声，在寂静的雪夜中显得更加清晰、更加刺耳。
第一天在极致的恐惧和疯狂的射击中度过。箭矢消耗的速度远超预期。
虽然林莫箭无虚发，其他弓箭手也拼尽全力，但倒下一批
立刻就有更多的丧尸填补空缺，仿佛无穷无尽。楼下堆积的尸体越来越多
反而为后来的丧尸提供了垫脚石，它们踩着同伴腐烂的躯体，更加疯狂地向上够挠、撞击。
第二天，箭矢彻底告罄。
人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楼下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景象，无能为力。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每个人的心脏，越收越紧。
食物和水的配给被压缩到了极限，饥饿和干渴开始更清晰地折磨着神经。
老胡和其他几个从双城逃出来的人，状态尤其糟糕。
曾经的噩梦重现，几乎击垮了他们本就脆弱的心理防线。
其中一人开始出现谵妄，整日胡言乱语
最后被无奈地单独隔离在一个小房间里，痛苦的嘶嚎和哭泣声断断续续传来，更加重了压抑的气氛。
林莫变得异常沉默。
他大部分时间都守在最好的观察位，如同石化的猛兽，死死盯着下方的尸潮
寻找着任何一丝可能的弱点或规律。他的眼神冰冷得吓人，仿佛蕴含着即将爆发的风暴。
林澈负责照顾他的饮食，并协助老张管理着内部愈发不稳的情绪。
他知道，林莫承受的压力是所有人的总和——他不仅是主要的战力
更将自己视为林澈唯一的守护者。这种责任几乎要将他压垮。
第三天，变故发生了。
一直持续不断的撞击声，在某一个时刻，忽然掺杂进了一种令人牙酸的、不祥的断裂声！
“不好！”负责监听楼下动静的人发出凄厉的警告
“墙！西边的墙好像被撞裂了！”
所有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林莫如同猎豹般冲到西侧的窗口。只见下方，因为丧尸尸体堆积和持续不断的撞击
一楼某处本就老旧的承重墙，竟然真的出现了一道明显的裂缝！
而且正在丧尸们不知疲倦的撞击下，缓缓扩大！碎砖和灰土簌簌落下！
一旦墙体被撞塌，丧尸就会涌入楼内！虽然楼梯已断
但谁也不知道这些怪物会做出什么！它们可能会堆积起来，可能会找到其他的攀爬路径！后果不堪设想！
“必须阻止它们！”老张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嘶吼，“必须堵住那个缺口！”
怎么堵？谁去堵？下去就是送死！
就在一片死寂的绝望中，林莫猛地转过身，眼神里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我去。”
两个字，冰冷而沉重，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不行！”林澈失声喊道，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下面全是丧尸！你不能去！”
林莫低头看着他，眼神复杂，有不容置疑的坚定
也有一丝深藏的温柔和诀别：“裂缝变大，楼可能会塌。必须去。”
他用力掰开林澈的手，动作坚决。然后，他开始迅速准备——将最厚实的衣物捆扎在身上，检查消防斧的锋刃
将能找到的所有尖锐铁器插在腰间。
“林莫！”林澈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再次扑上去抓住他，“一定有别的办法！我们再想想！”
老张和其他人也纷纷劝阻，但林莫仿佛没有听见。
他知道，这是唯一的选择。用一个人的冒险，换取整栋楼暂时喘息的机会。
“等我回来。”林莫最后深深看了林澈一眼。
然后，他猛地推开林澈，对旁边两个同样面色决然的汉子吼道：“开门！放绳索！”
通往下一层的、被重重堵死的门被艰难地打开一条缝隙。
一条粗长的绳索被迅速固定垂下。
楼下丧尸的嘶吼声和撞击声瞬间放大，如同打开了地狱之门！
浓烈的腐臭气息扑面而来！
林莫最后看了一眼脸色惨白、几乎站不稳的林澈，牙关紧咬，再无犹豫，抓住绳索，如同灵猿般，迅捷无比地滑了下去！
“林莫——！”林澈的哭喊被淹没在丧尸发现新鲜猎物后爆发的、更加狂躁的嘶吼声中！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扑到窗边向下望去。
只见林莫如同战神天降，刚好落在裂缝附近！
落地的瞬间，消防斧便带着凌厉的风声挥出！瞬间将最近的两个丧尸劈翻在地！
但他立刻就被四面八方涌来的丧尸包围了！
“掩护他！”老张声嘶力竭地吼道。
楼上的人如梦初醒，将所有能找到的重物——砖块、木头、废钢
疯狂地向林莫周围的丧尸砸去！这起到了一些干扰作用，但根本无法击退潮水般的怪物。
林莫的身影几乎被淹没在丧尸群中，只能看到消防斧不时挥出的寒光和不断飞溅的黑褐色液体！
他的动作迅猛如电，每一击都直奔头部，精准而狠辣！
他利用堆积的丧尸尸体作为掩体，且战且退，艰难地向那道裂缝靠近！
战斗激烈得令人窒息。每一次斧光闪动，都牵动着楼上所有人的心。
林澈死死捂着嘴，指甲掐进了掌心，鲜血渗出却毫无知觉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在尸群中疯狂搏杀的身影，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
终于，林莫杀到了裂缝处！他背靠着摇摇欲坠的墙体，将消防斧舞得密不透风
暂时清空了身边一小片区域，然后迅速从腰间抽出几根事先准备好的、一头被磨尖的粗钢筋
用斧背狠狠地将它们楔入裂缝周围的墙体，试图临时加固！
楼上的重物投掷更加密集，为他争取着宝贵的时间。
砰砰砰！钢筋被一根根砸入墙体，裂缝扩张的速度似乎减缓了！
但就在这时，一头格外高大的丧尸猛地撞开了同伴，嘶吼着扑向林莫的后背！
“小心后面！”楼上的人齐声惊呼！
林莫仿佛背后长眼，猛地一个侧身回旋，消防斧划出一道致命的弧线，精准地劈入了那丧尸的太阳穴！
但与此同时，另一侧一只丧尸的利爪也抓破了他厚实的外套，在他手臂上留下了几道血痕！
林莫闷哼一声，看也不看伤口，反手一斧将那只丧尸的脑袋砸得稀烂！
“他受伤了！”有人惊恐地喊道。
林澈只觉得眼前一黑，几乎晕厥过去。
林莫却仿佛毫无感觉，动作甚至更加狂暴！
他加快了速度，将最后几根钢筋狠狠楔入！裂缝暂时被勉强固定住了！
“拉他上来！快！”老张狂吼。
绳索被迅速拉紧！楼上的男人们用尽全身力气向上拖拽！
林莫猛地踹开扑到眼前的两个丧尸，抓住绳索，借着向上的拉力
双脚在墙体上用力一蹬，身体迅速向上攀升！
无数双腐烂的手臂向上抓挠，试图将他拖下来，但都差了分毫！
就在他即将被拉回窗口的瞬间，谁也没有注意到，楼下尸群中
一个手臂异常伸长、关节扭曲的变异体，猛地将一截断裂的、尖锐的钢筋像标枪一样投掷了上来！
那截钢筋带着破空之声，直射林莫的后心！
“不——！”林澈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
千钧一发之际，林莫仿佛感应到了危机，在空中极力扭转身形！
噗嗤！
钢筋没能命中要害，却狠狠地刺穿了他大腿外侧！鲜血瞬间涌出！
林莫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吼，但抓住绳索的手却丝毫未松！
楼上的人爆发出最后的潜力，猛地一拽，终于将他彻底拉回了窗口，重重地摔在楼板之上！
“快！堵门！”
厚重的杂物再次将门死死堵住，隔绝了下方的地狱。
所有人在一瞬间围了上来。
林莫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脸色因失血和剧痛而苍白，冷汗瞬间浸透了衣物。
他的大腿上，那截狰狞的钢筋贯穿而出，鲜血正汩汩地向外流淌，迅速在地板上洇开一大片刺目的鲜红。
“林莫！林莫！”林澈扑到他身边，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双手无处安放，想要碰触他又怕加剧他的痛苦，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般滚落。
“药！快拿药和绷带来！”老胡嘶吼着，和其他人一起手忙脚乱地翻找着公库里最后那点可怜的急救用品。
林莫却艰难地抬起手，一把抓住了林澈的手腕，力度依旧大得惊人。
他看着林澈，因为疼痛而收缩的瞳孔里，却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确认：“哥……别怕……”
都这种时候了，他关心的竟然还是这个！
林澈的眼泪流得更凶，用力点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简单的止血粉被洒在伤口上，瞬间就被涌出的鲜血冲开。
绷带被匆忙缠绕上去，但也很快被染红。那截钢筋无人敢轻易拔出，怕造成更致命的出血。
“不行……止不住……得把钢筋弄出来……”老胡急得满头大汗，但他们没有任何手术条件，也没有足够的止血药品。
林莫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眼神开始有些涣散
但他抓着林澈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开，仿佛那是连接他与这个世界的唯一纽带。
楼下的撞击声因为失去了最直接的攻击目标，似乎暂时缓和了一些
但那令人绝望的嗬嗬声依旧如同背景音般挥之不去。
希望，如同林莫身上流淌的鲜血，正在一点点消失。
林澈紧紧回握着林莫冰冷的手，看着他苍白痛苦的脸色
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前所未有的恐慌和绝望。
如果他死了……
如果他死了，这个世界于自己，还有什么意义？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狠狠噬咬着他的心脏。
他不能死。
绝对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