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暂退强敌
郝摇旗战死的消息，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在了济南城内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德王府银安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几张苍白而绝望的脸。秦渊左臂的伤口只是被简单包扎，鲜血仍不断渗出，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死死盯着地图上那片代表清军主力的、令人窒息的标记。
“能战者，不足一千五百人……箭矢尽，火器绝，刀刃卷口……粮食……只剩明日一顿稀粥……”山东巡按宋学朱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每吐出一个字，都像是在宣读这座城市的死刑判决。
布政使张秉文老泪纵横，喃喃道：“莫非……真要天亡大明，天亡济南吗……”
殿内一片死寂。连日的血战、饥饿、伤痛，早已耗尽了所有人最后的气力与希望。连一向沉稳的冲虚道长，此刻也闭目不语，肩头那片乌黑的毒伤显然仍在折磨着他。
秦渊的目光从地图上抬起，缓缓扫过众人。他看到的是麻木，是绝望，是濒死前的沉寂。他知道，此刻若不能重燃一丝火星，济南城今夜便将不攻自破。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喉头的腥甜，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诸位，郝将军虽死，其魂犹在！我沧海义军自嵩山立旗，转战千里，所为者何？非为一城一地之得失，乃为华夏衣冠，为苍生黎民！济南若陷，山东门户洞开，亿万百姓将遭涂炭！我等今日即便战至最后一兵一卒，流尽最后一滴血，亦要让鞑子知道，我汉家儿郎，脊梁未断，血性犹存！”
他猛地抽出插入地板的覆云剑，剑身映着烛火，发出不甘的嗡鸣：“传令下去！将所有能动的弟兄集中起来，分发最后的口粮！告诉所有人，明日黎明，我等将开城，与多铎决一死战！不求生还，但求死得其所，无愧于心！”
决死一战！
这四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殿内。宋学朱、张秉文等人浑身一震，看着秦渊那决绝而坚定的眼神，一股久违的热血，竟奇迹般地从早已冰冷的心底涌起。
“好！好一个但求死得其所，无愧于心！”宋学朱挣扎着站起，整理了一下破碎的官袍，“本官……愿与济南共存亡！”
“老夫亦愿！”张秉文抹去老泪，挺直了佝偻的脊梁。
命令传达下去，出乎意料，并未引起更大的恐慌。那些残存的守军和义军士卒，在得知这是最后一战后，反而奇异地平静下来。他们默默领了那碗照得见人影的稀粥，仔细擦拭着手中残破的兵刃，眼神中不再有恐惧，只有一片冰冷的、与敌偕亡的淡然。
简心在江辰的守护下，强撑着虚弱的身体，为最后一批重伤员处理伤口。她的青帝玄冥之力几乎耗尽，只能依靠纯粹的医术和意志。当她听到决死一战的命令时，手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如常，只是轻声对身边帮忙的妇人说：“多准备些布条，明日……用得着。”她的平静，带着一种医者面对死亡的超凡豁达，也感染着周围的人。
江辰依旧沉默，他仔细地擦拭着那柄布满裂痕却愈发锋利的青钢剑。他的伤势已近乎痊愈，新生的内力在经脉中奔腾，带着一种破而后立的凛冽。他望向城外清军大营的方向，眼神如同万古寒冰。对他而言，明日不过是一场更盛大的杀伐，一个践行其“守护”与“杀戮”交织之道的终极战场。
就在这悲壮与绝望交织、所有人都在等待黎明赴死之际，异变，陡生！
约莫子时刚过，城外的清军大营，突然毫无征兆地爆发了巨大的骚乱！火光冲天而起，并非一处，而是连绵数里，喊杀声、爆炸声、战马惊嘶声远远传来，甚至压过了济南城头的风声！
“怎么回事？！”秦渊等人猛地冲到残破的城垛边，极目远眺。
只见清军大营深处，火光四起，隐约可见人影幢幢，正在激烈厮杀！更重要的是，清军主营的方向，似乎也出现了混乱，原本严整的营盘出现了明显的松动和调动迹象！
“是援军！是我们的援军到了吗？”有人激动地大喊。
秦渊眉头紧锁，心中惊疑不定。苏墨手中兵力有限，郝摇旗已战死，哪里来的援军能造成如此大的动静？难道是……
他脑海中瞬间闪过玉罗刹那妖娆而神秘的身影。是她？她又做了什么？
答案很快部分揭晓。一名被派往最前沿观察的斥候，连滚带爬地冲上城头，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禀……禀统领！清军……清军后方出现大队骑兵！看旗号……是……是‘李’字旗和‘刘’字旗！还有……还有不少江湖打扮的高手在冲营！”
李？刘？
秦渊瞬间反应过来！是李自成余部！是刘体纯！还有谁？难道是……
“是李过将军！还有刘宗敏将军的旧部！”那斥候激动地补充道。
李过！刘宗敏旧部！这些原本转战于豫西、荆襄的闯军大将，竟然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刻，出现在了济南城外！他们是如何突破清军层层封锁，悄无声息地抵达并发动突袭的？
秦渊来不及细想，巨大的惊喜如同洪流般冲刷着他疲惫的身心！他立刻意识到，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传令！所有能战之士，立刻集结！随我出城，接应援军，夹击清军！”秦渊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开城门！”
沉重的城门再次缓缓开启，这一次，不是为了绝望的突围，而是为了希望的反击！
秦渊一马当先，覆云剑指向那片混乱的火光：“兄弟们！援军已至！随我杀出去，为郝将军报仇！为济南死难的百姓报仇！”
“报仇！”
“杀鞑子！”
残存的一千多名守军，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如同决堤的洪流，跟随着秦渊，悍然冲出了济南城，直扑陷入混乱的清军侧翼！
与此同时，在龙山镇方向，苏墨也敏锐地捕捉到了战机。他虽然不明白为何闯军残部会突然出现，但机不可失！他立刻下令仅存的部队全线压上，配合城内的出击，向清军发动了最后的猛攻。
城内城外，三股力量仿佛心有灵犀，同时对陷入混乱的清军发起了致命一击！
多铎显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即将攻陷济南的最后时刻，会从背后杀出这样一支生力军，而且城内守军竟然还有余力出城反击！腹背受敌，营中火起，兵力调度瞬间陷入瘫痪。
清军纵然精锐，在此突如其来的内外夹击之下，也难免阵脚大乱。尤其是那些闯军骑兵，悍勇无比，如同尖刀般在清军营中穿插分割，而随行的那些江湖高手，更是专挑清军军官和重要设施下手，进一步加剧了混乱。
战斗持续了整整一夜。当黎明的曙光再次降临，照亮这片修罗场时，清军庞大的营盘已然一片狼藉，尸横遍野。多铎的中军大旗，在亲兵的拼死护卫下，已经开始向北方缓缓移动。
退兵了！
不可一世的清军豫亲王多铎，在即将品尝胜利果实的前一刻，被迫下令退兵！
济南城，守住了！
残存的守军和义军将士，站在满是尸骸的战场上，看着如潮水般退去的清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相互搀扶着，许多人忍不住跪倒在地，失声痛哭，那是劫后余生的狂喜，也是对逝去战友的无尽悲恸。
秦渊驻剑而立，望着退去的清军，心中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无尽的疲惫与沉重。这一战的代价，太大了。郝摇旗战死，冯破虏断臂，熊天霸下落不明，无数熟悉的面孔永远留在了这片土地上……
苏墨策马来到他身边，脸上也满是风霜与疲惫，他低声道：“秦兄，我们……赢了。”
秦渊缓缓点头，目光望向远处正在与闯军将领交谈的简心和江辰，又望向那座饱经摧残、却依旧倔强屹立的济南城。
“是啊，暂退强敌……”他声音低沉，“但更大的风暴，恐怕还在后面。”
【下章预告】
多铎退兵，济南惨胜，然而代价无比惨重。闯军残部为何突然来援？其首领李过等人有何意图？联盟内部新的格局将如何演变？苏墨收到的江南密报，又揭示了怎样的危机？伤亡抚恤、城池重建、权力分配，千头万绪。而清军虽退，元气未伤，随时可能卷土重来。第一百八十一章 《营中暗流》，看刚刚经历血火洗礼的联盟，如何应对胜利之后的内部纷争与外部更深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