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骁刚走出解剖室，手机就响了。屏幕亮起，是唐糖发来的消息，只有三个字：快过来。
他没回，直接转身冲向电梯。脑子里还压着刚才那具无名尸的照片，小腿上的红痕像烙铁烫过一样扎眼。但现在不是查的时候。唐糖从不发这种消息，除非出了大事。
警校格斗馆在东区三楼，门虚掩着。林骁一脚踹开，冲进去的瞬间就看到训练垫上躺着一个人——唐糖。
她侧身趴着，嘴角有血，左手撑地想爬起来，但手臂一软又跌回去。右耳后的高马尾散了一半，露出一小块皮肤，上面有一道深色痕迹，边缘不规则，像是烧伤留下的疤。
林骁两步冲过去，蹲下扶她肩膀：“谁干的？”
唐糖抬头，眼神有点晃，嘴唇动了动：“有人……戴指虎……从背后偷袭。”
林骁立刻检查她面部伤口。嘴角裂开，牙龈出血，明显是重击导致。他伸手去碰她左耳后那块疤，手指刚碰到皮肤，唐糖猛地偏头躲开。
“别碰那儿。”她声音低，有点抖。
林骁没松手，反而按住她肩胛骨：“这不是胎记。是烧伤，对吗？”
唐糖僵住，呼吸停了一秒。她没说话，也没否认。
林骁懂了。这伤不是最近的，是旧的。而且对她很重要。
他脱下卫衣外套团成一团，塞进她颈后当枕头：“先别动。我看看监控。”
站起身，他几步走到控制台前，按下回放键。屏幕上跳出十分钟前的画面：唐糖在空场练习连招，突然灯光闪了一下，镜头黑了两秒。恢复后，一个黑影从通风口跃下，落地无声，右手戴着金属指虎，直扑唐糖后背。
林骁放大画面，看清那人袖口一闪而过的刻痕——a=0.618。
他关掉监控，走回唐糖身边：“陈渊的人。用神经毒素涂在指虎上，打中你脸是为了让你肌肉失控，不能反击。”
唐糖靠墙坐起来，抬手抹了把嘴边的血：“我知道。但我更想知道……你怎么看出那不是胎记的？”
林骁从裤兜掏出一张草稿纸，展开，上面画了个简笔人像，耳朵后面标了个圈：“你每次格斗完，习惯性用手蹭那儿。别人蹭汗，你蹭的是痛处。而且你总把头发扎得特别紧，盖住那一块。这不是习惯，是遮掩。”
唐糖盯着那张纸看了几秒，忽然笑了下，笑得有点涩：“小时候火灾，孤儿院烧塌了。我被压在下面，脸贴着滚烫的铁架。救出来时半边身子都焦了。医生说能活下来是奇迹。”
林骁没说话。
他知道唐糖是孤儿，但从没听她说过这些。
“后来我练格斗，就是为了不再被人推开。”唐糖低头扯下颈后贴的膏药，扔进垃圾桶，“我不想当弱者。可每次受伤，这块疤就会疼，像提醒我那天有多惨。”
林骁看着那道蜿蜒的疤痕，没再问什么。他知道有些事，说出来比藏在心里更难。
两人正说着，窗外一道寒光破空而来。
“小心！”
林骁一把将唐糖往内侧拽，同时侧身翻滚。下一秒，玻璃轰然炸裂，一支飞镖钉入墙面，离唐糖刚才脑袋的位置不到十公分。
镖尾刻着三个数字：a=0.618。
林骁立刻起身封住门口，顺脚踢倒旁边的器械架，堵住入口。唐糖也强撑着站起来，从战术腰带抽出防暴棍。
“外面有人。”林骁贴墙移动，目光扫向破碎的窗户，“刚才那一镖，角度精准，力道够狠。不是试探，是警告。”
唐糖咬牙：“那就让他知道，警告没用。”
她抬腿就要往外跳，林骁一把按住她肩膀：“别追。这是调虎离山。他们想让我们分开。”
唐糖回头瞪他：“那你打算怎么办？等他们再来第二镖？”
“不。”林骁盯着墙上那支飞镖，“他们在看我们反应。所以我们要让他们看错。”
他弯腰捡起一块碎玻璃，反手贴在墙边摄像头下方，利用反射角度照向窗外对面楼顶。果然，三十米外的水箱旁，有个人影正收起发射器。
林骁立刻掏出手机，打开远程连接界面，输入一串指令。
“沈知微给我开了个后门，能接入场馆安防系统。”他说，“现在摄像头虽然被干扰，但红外信号还在。只要对方再动，系统就能捕捉热源定位。”
唐糖靠着墙喘气：“你还留了这手？”
“上次在机房学的。”林骁盯着屏幕，“别忘了，我现在也是‘少年顾问’，不是只会写小说的那个高中生了。”
话音刚落，系统提示音响起。
“发现异常热源，位于西北角屋顶，持续时间四秒，已消失。”
林骁皱眉：“跑了？还是故意露一下？”
唐糖冷笑：“陈渊最喜欢玩这套。你以为抓到线索，其实早就进了他的剧本。”
林骁没反驳。他知道她说得对。
但他也不信命。
他走过去拔下墙上的飞镖，翻过来仔细看。镖身冰冷，但握柄处有一点湿润，像是刚被人握过不久。
“这镖是新的。”他说，“不是库存货。说明袭击者就在附近，可能还没走远。”
唐糖盯着那支镖，忽然伸手拿过，用力插进地面：“下次来，我不躲。”
林骁看着她：“你知道吗？你刚才倒下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护头，而是护耳朵。”
唐糖一愣。
“你不只是怕疤被看见。”林骁低声说，“你是怕别人知道你曾经弱过。”
空气静了几秒。
唐糖慢慢抬起头，眼神变了。不再是愤怒，也不是逞强，而是一种被看穿后的坦然。
“是。”她说，“我怕。所以我才打得那么狠。”
林骁点头：“那就继续打。但别一个人扛。”
他把飞镖从地上拔出来，放进证物袋：“这东西我要拿去化验。指虎上有神经毒素，飞镖上也可能残留指纹或皮屑。”
唐糖靠在器械架上，喘着气：“你觉得……陈渊为什么要挑我？”
“因为你见过他。”林骁说，“十年前‘阳光计划’那次，你在现场登记信息，和苏念一样。你们都是活证据。”
唐糖闭了会儿眼：“所以他要一个个清除。”
“但他犯了个错。”林骁把证物袋收好，走到她面前，“他以为打伤你能吓退我们。可你越疼，就越不会停。”
唐糖睁开眼，扯了下嘴角：“你还真了解我。”
“不了解。”林骁伸出手，“但我知道，你现在得去医院处理伤口。”
“不去。”唐糖拍掉他的手，“这点伤算什么。我还能打。”
“不是为了打。”林骁坚持，“是为了不让那块疤再裂开。”
唐糖愣住。
她看着林骁，终于没再拒绝。她抓住他的手，借力站起来。
两人走到门口，林骁突然停下。
“你说……他为什么非要用a=0.618？”他回头看向墙上那个符号，“黄金分割率，完美比例。他是在炫耀自己的逻辑，还是在嘲笑我们不够‘完美’？”
唐糖靠着门框，轻声说：“也许他觉得，我们这种残缺的人，根本不该出现在他的棋盘上。”
林骁没说话。
他只是把证物袋攥得更紧了些。
场馆的灯忽明忽暗，监控屏幕一片雪花。远处传来警笛声，但还没到。
林骁站在破碎的窗前，手里握着那支飞镖。唐糖靠在器械架边，重新扎紧高马尾，露出那道烧伤的疤痕。
她的手指摸了摸耳后，停了几秒，然后放下。
门外走廊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林骁转身，挡在唐糖前面。
门把手开始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