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火仪式进入最后一重,火殿中的光从炽烈缓缓沉下,变得温暖、柔软,像落日余辉贴在每一个人的脸上。那些被压得喘不过气的火息也在此刻舒展开来,仿佛天地都在等待这场仪式的收束。
岩姒站在中央,衣角被火流托起,整个人像被万千焰光轻轻围拢。
她并未意识到,刚才那短短的片刻里,她的力量再一次被默许、被推高了一阶。
她只是朝烬夭握紧了些手。
烬夭垂着眼,看着那只握住自己的手,指尖轻微发抖。
光照在她的侧脸上,使那层薄薄的影显得更深。
她知道岩姒是在带她、护着她,可光越温柔,她越慌乱。
越害怕自己配不上。
越害怕被抛下。
殿外的风忽然卷入火殿,将火焰吹得一阵摇曳。
大殿上方的万火纹理重新亮起,像天地在为继承者落下祝祷。
岩炎君抬手,收住最后一段祭火之声。
他的目光越过所有人,停在岩姒身上,带着真正发自骨子里的骄傲。
他第一次在众人面前点头:
“——姒儿,做得很好。”
这一声,让所有火神族人心中同时一震。
火神继承者,正式踏入“光之路”。
岩瑶后走上前,亲自为岩姒整理肩上的火纹披襟。火光映照着她温和又威严的眉眼,她的声音轻,却足以让烬夭微微心慌:
“从今以后,你是火族的未来。”
这种句子对岩姒来说并不陌生,可被当着那么多人说出来,她竟觉胸口像被某种责任稳稳落住。
岩姒抬头,淡淡笑了笑,眼底的光干净到可以照亮每一个人心里的阴影。
可烬夭却突然背脊发冷。
她听着众人对岩姒的赞誉,对她力量的膜拜,对她未来的期待,她的影子在地面轻轻抖着,像被众声挤压、被火光逼到了角落。
——她不属于这里。
——她从来不是光的一部分。
——她只是跟在光后面的影。
光越强,她越黑。
越不安。
越觉得自己会被抛下。
就在她呼吸几乎乱到要失控时,岩姒忽然弯下腰,贴近她的耳边,轻声道:
“夭夭,你别怕,我在这儿。”
只四个字。
却像是重新把她从某个深渊里拉出来。
烬夭喉咙一紧,那些她不敢让别人知道的情绪,全都被这句轻轻的温暖打碎——
她不是光。
但她唯一的光,正牵着她的手。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
就在这温柔的片刻,火殿最深处,一缕极隐秘的影缓缓震动。那震动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却让整个混沌界的一处深渊轻轻颤了一下。
仿佛有人在那深渊底部醒来。
——影……回来……
那声音极轻,像被万丈深渊吞没的低语,却精准地穿过了光与火,落到了烬夭的心口。
她猛地抬头,却什么也没看到。
火殿光明如常,众人喜悦如常。
但她心跳莫名地乱了。
像在被一双看不见的眼盯住。
而岩姒仍握着她的手,用力地、坚定地,像要把她重新拉回到光里。
火神之歌至此落幕。
可光与影之间的那条细微裂缝——
已然悄悄开始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