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x+1 章:权威与抉择
陈潇的到来,如同在沸腾的油锅中泼入一瓢冷水,瞬间改变了天剑山广场的力量对比。他所代表的,不仅仅是几十名精锐的生力军,更是大明朝廷的绝对权威,是秩序与法理在此刻的化身。
他没有丝毫迟疑,在确认辛诚暂无性命之忧,并将其交由亲兵妥善护卫后,立刻挺身而出,站到了这片修罗场的中心。他目光如电,扫过混乱的战场,那属于上位者的威严与穿越者的冷静洞察力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他深吸一口气,运足中气,声音并不如何嘶吼,却奇异地压过了战场的喧嚣,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尚存理智的人的耳中:
“本官陈潇,奉皇命总督新政,协理江湖事宜!今有逆贼玉玑子,勾结邪教‘空心人’,设此毒计,戕害武林同道,祸乱天下,其行可诛,其心当灭!”
他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质感,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所有朝廷官兵听令!所有尚存理智、心向正道的武林豪杰听令!即刻起,听从本官号令,共诛此僚,肃清妖氛!负隅顽抗者,以谋逆论处!弃暗投明者,或可网开一面!”
这声宣告,如同定海神针。原本因为渡难禅师涅盘、高手折损而士气低落的各派残存者,仿佛找到了主心骨。朝廷的正式定性,让他们之前的拼杀有了名分,不再是单纯的江湖仇杀。而陈潇话语中透露出的对“空心人”的毫不留情以及对“弃暗投明”的可能,也分化瓦解着部分被裹挟或被蛊惑者的意志。
“愿听陈大人号令!”凌云第一个高声响应,他手中天剑遥指玉玑子所在的方向,眼神坚定。有了官方背书,他这天剑门掌门的位子,以及清算师门叛徒的大义,更加名正言顺。
“愿听陈大人号令!”紧接着,越来越多尚有余力的各派高手纷纷应和,原本涣散的人心,开始重新凝聚。
然而,最大的威胁并非仅来自那些黑袍的“空心人”。广场边缘,数台庞大的雷火机关兽依旧在咆哮,它们不知疲倦,力大无穷,喷吐的火焰与爆炸物是造成大规模伤亡的元凶。普通的刀剑劈砍在它们覆盖着铁甲的躯干上,只能留下浅浅的白痕,反而容易引来致命的打击。
陈潇的目光冷冷地投向这些巨大的战争机器。他对这些机关兽太熟悉了——它们的核心设计理念,甚至部分关键的改良思路,都源自于他!是为了抵御外侮、巩固边防而提出的构想,如今却被郡王朱高煦私自挪用,用来屠戮自己人!
愤怒如同岩浆在他胸中涌动,但他强行压制下去,此刻需要的是绝对的冷静。他深知这些造物的弱点。
“钩镰手上前!目标机关兽腿部关节!”
“渔网队预备,覆盖其观测孔与行动机构!”
“火箭手准备,听我号令,瞄准其背部弹药仓连接处!”
一连串清晰而精准的命令,从他口中迅速下达。这些命令与武林人士习惯的战斗方式格格不入,却极具针对性。
训练有素的亲兵立刻执行。手持长杆钩镰的士兵冒着被机关兽踩碎的风险,灵巧地贴近,专门钩扫机关兽相对脆弱的腿部轴承与传动结构。虽然无法直接破坏,却有效地限制了它们的移动,让其步履蹒跚,攻击准头大失。
与此同时,浸过桐油、编织着金属丝的特制大网被奋力抛起,罩向机关兽的“头部”——那里通常设置有观测孔和某些感应装置。大网覆盖,虽不能完全遮蔽,却严重干扰了其“视线”和行动判断。
就在一台被钩镰和渔网暂时困住的机关兽,暴躁地扭转躯体,试图将炽热的火焰喷向距离它最近、正在指挥的陈潇和其身旁受伤的辛诚时——
“嗡!”
一道清越的剑鸣声仿佛自九天而来。
一道身影,如闲云野鹤般飘然而至,挡在了机关兽与陈潇等人之间。来人一身玄色道袍,须发皆白,面容却红润如婴儿,眼神清澈而深邃,正是武当辈分极高的长老,孙碧云!
他手中一柄看似寻常的松纹古剑,此刻却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面对那咆哮冲来的钢铁巨兽,孙碧云不闪不避,身形微沉,古剑在空中划出一个圆满的弧线。
“太极·圆转!”
剑势一起,仿佛在他身前形成了一道无形的气墙。机关兽狂暴的冲撞之力,撞入这气墙之中,竟如同泥牛入海,被那圆融无比的太极剑意引导、偏转。庞大的钢铁身躯不受控制地顺着剑势的方向歪斜,沉重地踏在地面上,踩出深深的脚印,却无法再前进分毫。
那机关兽似乎被激怒,胸腔内传来沉闷的机括运转声,另一只巨大的钢铁手臂带着万钧之力,横扫而来!
孙碧云眼神不变,脚下步伐如行云流水,古剑一搭一引,用的正是太极剑法中的“粘”字诀。剑身仿佛黏在了机关兽的手臂上,顺着其横扫的巨力轻轻一带,同时自身借力旋转。
“四两拨千斤!”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那重逾千斤的钢铁手臂,竟然被孙碧云这看似轻飘飘的一剑引得改变了方向,狠狠地砸在了旁边另一台试图靠近的机关兽身上!
“轰隆!”巨响声中,两台机关兽撞在一起,零件飞溅,动作顿时僵滞。
这还没完!孙碧云身形如电,趁着两台机关兽纠缠僵直的瞬间,古剑化作一点寒星,精准无比地刺入第一台机关兽背部装甲的一处细微缝隙——那里正是陈潇所说的“弹药仓连接处”!
“破!”
他低喝一声,精纯无比的太极罡气透过剑尖勃发!
并非硬撼,而是以一种高频的震荡之力,瞬间破坏了内部脆弱的机括结构!
“嗤——轰!!”
一股白烟先从刺入点冒出,紧接着便是剧烈的爆炸!那台机关兽的背部猛地炸开,火光冲天,破碎的零件和未完全引爆的雷火之物四处飞射,庞大的身躯晃了晃,轰然倒地,彻底成了一堆废铁。
孙碧云身形飘退,道袍在爆炸的气浪中猎猎作响,却纤尘不染。他看也不看那报废的机关兽,目光转向辛诚,手中浮尘轻轻一甩,搭在臂弯,稽首道:
“贫道孙碧云。奉师尊(张三丰)之命,特来助至诚之人一臂之力。”
战力天花板,轻描淡写,独破两台雷火机关兽!全场皆寂,旋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武当太极,竟神妙如斯!
而被亲兵护卫着,肩头伤口已被简单处理、敷上陈潇随身携带的特效解毒散(能缓解阴寒之毒)的辛诚,目睹了这一切。他看到陈潇精准地指出机关兽弱点,看到孙碧云那神乎其技的太极剑法,更看到了陈潇在确认机关兽弱点有效时,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极度复杂的情绪——那不是喜悦,而是愤怒,是痛心,是一种被背叛后的冰冷。
辛诚心思电转,立刻明白了关键。
这些雷火机关兽……来自天坑!是郡王朱高煦,私自调动了本应用于边防,甚至可能是在陈潇指导下改良的战争利器,用来实施这场清洗武林的阴谋!
陈潇的愤怒,不仅仅是因为郡王的狠毒,更是因为对方践踏了他试图用以强国保民的“技术”,将其化为了争权夺利、残害忠良的工具。这一刻,郡王与陈潇之间,那层因为互市、因为新政而维持的、脆弱的合作关系,彻底破裂!再无转圜余地!
在绝对的“利益”与心中的“道义”之间,陈潇做出了他的抉择。他选择了站在道义一边,站在辛诚这边,站在他所追求的“国泰民安”的理想一边,哪怕这意味着将与一位权势滔天的郡王,彻底走向对立。
陈潇没有去看孙碧云道长,他的目光越过燃烧的机关兽残骸,望向京城的方向,眼神冰冷而坚定。他知道,天剑山的战斗或许即将结束,但一场更加凶险、关乎国本的斗争,才刚刚开始。
而他,已经做好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