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曜传媒顶层的会议室里,空气仿佛凝固。
“光影专项组”这五个字,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个参会者的心头。
这本该是一个为提升公司影视作品质量而成立的荣耀组织,此刻却充满了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苏凛坐在主位,指尖在光滑的会议桌上轻轻敲击,目光平静地扫过一张张或探究、或戒备的脸。
他没有说任何开场白,只是对身边的方绪微一点头。
灯光暗下,巨大的幕布上,电影《夏眠》的经典片段开始播放。
那是林晚事业巅峰期的作品,胶片质感的画面里,她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站在盛夏的海边,风吹起她的长发,眼神明亮得像淬了星光。
当镜头推近,她对着戏里的男主角,一字一句,清晰而决绝地说:“我最讨厌别人替我说话。”
话音落下的瞬间,画面定格。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只有空调的微弱风声。
苏凛的声音在这片寂静中响起,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惋惜:“林晚小姐是天生的演员,她对角色的理解,至今无人能及。”他顿了顿,目光状似无意地滑向角落,“听说她的妹妹也进了公司?可惜,一直没机会合作。”
角落里,一个一直低着头的年轻女演员身体猛地一僵,随即豁然抬头——那张与林晚有七分相似,却因紧张而显得格外苍白的脸,正是苏晚晴。
她的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死死地盯着台上那个从容不迫的男人。
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这一句台词?
这句姐姐私下里对她说过无数次的话!
会议在一种诡异的氛围中结束。
苏凛率先离场,苏晚晴几乎是立刻跟了上去,像一道甩不脱的影子。
消防通道里,厚重的防火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
“你到底是谁?”苏晚晴的声音因为压抑而微微发颤,她拦在苏凛面前,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西装领口别着的那枚银杏叶书签,“你为什么会有姐姐的书签?”
苏凛停下脚步,垂眸看着她。
眼前的女孩像一只受惊的幼兽,竖起了全身的刺,却掩不住眼底的恐惧和迷茫。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用一种近乎冷漠的平静语气说:“恐惧无法保护你,苏晚晴。它只会让你成为下一个猎物。”
说完,他绕过她,推开下一层的防火门,消失在楼梯的拐角。
第二天,一纸调令就送到了苏晚晴手中。
公司元老梁姐亲自找她谈话,以“新演员培训计划”为由,将她调入尘封已久的老星光剧院,参与一出实验舞台剧的排练。
苏晚晴心乱如麻,却找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
老剧院里弥漫着灰尘和旧时光的味道,巨大的舞台空旷而寂寞。
排练的间隙,苏晚晴独自坐在观众席,试图理清混乱的思绪。
就在这时,后台的音响突然毫无征兆地响了。
那不是任何一首完整的曲子,而是一段被刻意混剪过的音频。
先是林晚生前接受采访时的清脆笑声,她说:“我希望我的作品能像光一样,照亮一些被遗忘的角落。”紧接着,笑声被一阵急促而规律的“叩、叩、叩”的敲击声打断,那声音空洞又绝望,像是有人在用尽全力敲打一块厚厚的玻璃。
苏晚晴的脸色瞬间煞白——她认得这个声音,那是姐姐在静园疗养院的病房里,用戒指敲击窗户时独有的节奏!
还没等她从惊骇中回过神,一段阴郁诡谲的旋律猛地插入,正是电影《替身法则》的原声配乐!
“啊——!”
苏晚晴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猛地从座位上弹起,像是被无形的鬼魅扼住了喉咙。
她捂着耳朵,不顾一切地冲出排练厅,疯了似的闯进洗手间,跪在冰冷的瓷砖上,剧烈地干呕起来,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躲在幕布后的方绪看着这一幕,心有不忍地对耳机那头的苏凛说:“凛哥,这会不会太刺激了?”
“不破不立。”苏凛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有些真相,需要用另一场风暴才能卷出来。”
当晚,苏凛的公寓邮箱里,多了一个没有任何寄件人信息的快递。
里面只有一个小小的U盘。
插上电脑,一段三年前的语音备忘录自动播放。
林晚的声音在颤抖,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绝望:“如果……如果我出事,一定……一定是厉叔动的手。他今天找我了,他说我是‘不稳定因素’……他还说,肖玦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知情的人……”
语音戛然而止。
苏凛闭上眼,指尖冰凉。厉叔,厉仲勋。肖玦……
这盘棋,终于露出了最关键的两个棋子。
深夜,门铃声急促地响起。
苏凛打开门,肖玦带着一身寒气站在门外。
这位平日里永远冷静自持的星曜太子爷,此刻眼眶猩红,情绪罕见地失控。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一把抓住苏凛的衣领,声音嘶哑,“你以为你在查真相?你只是在把她一点点从坟墓里挖出来,示众!”
苏凛没有反抗,任由他抓着。
他靠在冰冷的门框上,抬起手,指尖缓缓抚过胸前那枚银杏叶书签,眼神锐利如刀:“那你呢?你敢告诉我,三年前林晚出事那晚,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城西高架附近?”
肖玦的瞳孔骤然紧缩,抓着他衣领的手猛地攥住他的手腕,像是要将那里的骨头捏碎:“你……你怎么知道……”
话未说完,他口袋里的手机疯狂震动起来。
肖玦像是被烫到一样松开手,接起电话,是他的特助陈砚,声音焦急万分:“肖总,不好了!老吴的家属报警,说他昨晚失踪了!我们的人去他家看了,行车记录仪的核心内存卡被人砸得粉碎!”
老吴,厉仲勋最信任的司机。
肖玦的脸色瞬间变得比纸还白。
苏凛却已经转身回到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疾飞。
他直接侵入城市天眼系统,迅速调取老吴所住小区的全部公共监控。
几分钟后,画面定格。
“最后出现地点,星曜总部地下停车场b3层,时间是昨晚十一点零七分。”苏凛的声音冷静得可怕,“他进了一辆印有‘恒昶医疗’标识的厢式货车。”
他立刻切换界面,比对星曜大楼的车辆通行日志。
“车牌是伪造的,但这辆车的进出权限,绑定在厉仲勋名下的一家生物科技子公司。”
证据确凿。
苏凛没有丝毫犹豫,将所有监控截图、车辆信息和权限记录打包,加密发送给了许安然,并附上了一行字:“申请对厉仲勋立即采取限制出境措施,理由:涉嫌妨碍重大公共案件调查,并有销毁证据、威胁证人之重大嫌疑。”
做完这一切,已是凌晨两点。
城市上空阴云密布,一场暴雨正在酝酿。
苏凛正对着纷繁的线索,试图构建完整的证据链,手机屏幕突然亮起。
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
“老吴还活着,在城南冷冻库c区。”
没有署名,但短信的发送基站,赫然定位在星曜总部大楼。
内鬼?还是陷阱?
苏凛盯着那行字,眸色深沉如海。
片刻后,他没有回复短信,而是拿起了另一部加密手机,拨通了陈砚的秘密频道。
电话接通,那头一片死寂。
“我想和你谈谈你老板的事。”苏凛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比如,他父亲临终前写的那封信,为什么会被‘清源会’的人截下来?”
电话那头长久的沉默,久到仿佛能听到时间的流逝。
终于,一声极轻、却又无比沉重的叹息,通过电流传来。
“明早七点,总部东门快递柜,三号箱。”
话音刚落,窗外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夜幕,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鸣。
瓢泼大雨倾盆而下,狠狠砸在城市的每一寸肌肤上。
苏凛挂断电话,走到窗边,看着被暴雨笼罩的城市。
牌局已经开始,所有人都已入座。而他,正准备掀开第一张底牌。
风雨飘摇的夜色中,那座象征着无上权力和欲望的星曜总部大楼,宛如一头蛰伏的巨兽,等待着黎明的审判。
命运之秤,已在无人察觉的暗处,开始悄然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