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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炎静静听着,手指无意识地轻叩桌面:“阵亡将士的遗骸,务必妥善收殓安葬,登记造册,他们的家眷,按最高标准抚恤,萧府丞,此事由你亲自督办,不得有误。”
“下官遵命。”萧何躬身领命,神色郑重,“府库已开始调拨钱粮,定不让英魂家属寒心。”
李炎点点头,继续问道:“俘虏情况如何?”
一名将领接口道,声音冷冽:“此战共俘获雍州军士卒和民夫约三万余人,其中民夫占近半,辅兵也已已初步甄别,将其中军官、锐卒分离看管。按大帅之意,正在对其进行整编。自愿加入者,打散编入各营;观望者,继续看管教育;顽固者……已处理。”
他话语中的“处理”二字,带着一丝血腥味。
“嗯。”李炎不置可否:“降卒可用,但须严加管束,循序渐进。此事,赵铁柱、王石头他们去做。”
他目光转向尉迟恭:“敬德(尉迟恭字),玄甲骑今日表现,堪称定鼎之功。战损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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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恭沉声回答:“谢大帅关心。玄甲骑阵亡二十七人,伤百余,大多为轻伤,战力无损。只是,人马具装损耗不小,需时间补充修复。”
“无妨,缴获的甲胄兵刃,优先补充玄甲骑军。”李炎当即决断,随即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变得凝重起来:
“今日之胜,乃是我等趁朝廷尚未反应过来,集中全力,出其不意所致。接下来,才是真正的考验。”
徐逸颔首道:“大帅明鉴。雍州精锐尽丧于我手,朝廷必然震动。下一步,无非两种可能:一,从周边州郡紧急调兵,试图夺回云香府,稳住阵脚;二,暂避锋芒,收缩防线,同时从京师或边境调遣真正能征善战的主力,准备进行大规模围剿。”
“军师以为,朝廷会选哪种?”李炎问。
“以梁帝性情及朝中诸公反应来看,短期内,周边州郡恐无力组织有效反扑,更大可能是固守待援。朝廷为颜面计,必不会坐视雍州糜烂,调遣禁军主力前来平叛,可能性极高。只是,这需要时间。”徐逸分析道。
“也就是说,我们有一段宝贵的时间窗口。”李炎眼中精光一闪:
“朝廷以为我们会固守胜果,消化战利品,甚至畏惧其反扑而迟疑不前。那我们,便偏要反其道而行!”
他站起身,走到悬挂的雍州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云香府的位置,然后向西、向北划过:“我们要趁朝廷调兵遣将、各地守军惊魂未定之际,以雷霆之势,横扫整个雍州!将各府、各县,尽数纳入掌控!”
“大帅英明!”萧何赞同道:
“唯有尽快整合雍州之力,我军人马、钱粮方能得到真正补充,拥有与朝廷后续大军周旋的根基!”
“尉迟恭!”
“末将在!”尉迟恭踏前一步,声如闷雷。
“玄甲骑休整三日后,即刻率领主力,兵发雍州城!”
“末将领命!”
“青龙!”
“卑职在!”
“锦衣卫全力运转,尽快探查,雍州其余各府兵力部署、粮草储备、主要官员将领背景及态度的详细情报!必要时,可动用非常手段策反、制造混乱!”
“遵命!”
“徐军师,萧府丞!”
“在!”
“整编降卒、安抚地方、调配粮草、动员民夫,诸多政务,便交由二位!务必保证大军征战之后勤无忧!”
“必不负大帅重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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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云香府。
崔家深宅之内,密室中的空气仿佛凝固的铅块,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曾经在云香府乃至整个雍州都能翻云覆雨的崔、王、郑、李四大家族的家主们,此刻围坐一堂,脸上早已不见了往日的从容与威严,只剩下难以掩饰的震恐与惶然。
窗外夜色深沉,而室内摇曳的烛光,将几张苍白的面孔映照得如同鬼魅。
他们刚刚得到了一个足以颠覆他们所有认知和计划的噩耗——城外一战,近六万雍州军主力,竟被李炎率领的黄巾军一举击溃,近乎全军覆没!
这个结果,远远超出了他们最坏的预期。他们确实在李炎的威逼利诱下,不情不愿地交出了一部分私兵部曲,混入黄巾军中,名为助战,实则是想在这场他们认为注定惨烈的消耗战中,伺机而动。
他们与暗中扶持的周博约定,待朝廷雍州大军与黄巾军两败俱伤之际,便由周博振臂一呼,里应外合,吞并疲敝的黄巾军,最后再招降。
他们这些躲在幕后的世家,便可坐收渔翁之利,将雍州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
可如今,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美梦彻底破碎。那李炎率领的,哪里是什么乌合之众的泥腿子?分明是一支能征惯战、摧枯拉朽的虎狼之师!
王家家主额头沁出细密的冷汗,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六……六万雍州军啊!那可是皇帝倾注心血,从边军和新军中遴选出的精锐!就这么……就这么没了?”
他仿佛无法接受这个事实,重复道:“李炎他……他怎会有如此实力?我们送去的那些私兵,绝不可能起到决定作用!”
郑家家主擦拭着额角的汗水,眼神闪烁不定,接口道:“谁能料到会是这般结果?本以为是一场龙争虎斗,我们正好火中取栗。如今可好,朝廷精锐丧尽,李炎声威大震,势不可挡!至整个雍州,眼看就要落入此獠之手了!”
李家家主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猛地一拍桌面,震得茶盏作响:“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关键是朝廷会如何看?六万大军覆没,这绝非寻常叛乱!皇帝……皇帝,中枢主脉家族,他们会怎么想?”
他环视众人,语气中充满了恐惧,“他们绝不会相信这是区区流民能做到的!他必然认定,是我雍州世家门阀,在背后不遗余力地支持李炎!否则,黄巾军何来如此多的粮草、军械,又何来如此战力?”
此言一出,满室皆静,落针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