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抬眼看向傅恒,语气冰冷:“怎么说?仔细道来。”
“他替恪贵人遛的马也是母马,没人能分辨恪贵人的马的味道是不是林子里吸引野马和御马的味道的来源。”傅恒解释道。
一般来说,法治社会都是疑罪从无,但这是人治的清朝,皇帝办案是不需要太多证据的,有时候只需要一些端倪就够了:“既然这样,把他单独关押,仔细询问,必要的时候,用点刑也无妨。”乾隆想了想,又说,“你向来清正磊落,对待这等油滑之人容易被糊弄,叫阿克敦去问。”
阿克敦是刑部尚书,不过这次秋狝,他也有随行。
傅恒:年近三十还被姐夫当单纯老实人是个什么体验?这就是。
这次的行刺给乾隆吓够呛,半夜都会被噩梦惊醒,觉得有人要杀他。
开始疑神疑鬼起来。
好在他并没有怀疑永琏,毕竟是他自己叫永琏跟着去的,但永珹和永琪,为何来得这么快?这事儿跟他俩有没有关系?
以至于他这几天看儿子的目光都怪怪的。
乾隆拖着伤腿,还得联络蒙古藩王,还得相机宠幸宠幸蒙古的几个嫔妃,更烦了。
等他跟蒙古王公们联络好感情,差不多也该拔营回銮了。
过了几日,乾隆收到了刑部尚书阿克敦的汇报,的确是凌云彻布置了此事,但他坚称自己不是为了行刺皇帝。
只是他当年因为在宫里当中间商,被人逐出宫去丢了工作之后,生计所迫这才流落到热河来给人养马,但日子过得实在太过艰苦,他就想能不能遇到个什么贵人改善一下现状。
听说围场有了野马,于是带了母马前来引诱,附近都被他牵着母马走遍了,到处都是母马的气味。
这才在树上装了机关,不论是谁来了都得吃一箭,到时候在附近暗中观察的自己再挺身而出,救命之恩换个京城的工作,不贵吧?
虽然让人陷入的危险也是他造成的,但是不必在意这点细节。
当他“诱捕”到乾隆的时候,一度还觉得自己发了,谁知道最后还是纸包不住火。
闹到现在,好消息是的确回京了,坏消息是,可能是得埋在京城,而不是活在京城了。
凌云彻最后是什么下场,曦滢并不知道,也毫不关心,但她知道,乾隆已经进入父子相疑的年岁了,或许再过两年,他会因为这样那样的理由开始忌惮永琏和富察一脉也未可知。
麻子和麻宝的兰因絮果,就是乾隆和永琏的前车之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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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已经深入西北的送礼小分队,已经历经千难万险把朝瑰大长公主和端淑长公主两姑侄救出来了。
一行人带着俩公主逃出王庭,拿出六百里加急的劲头,一路狂奔,就别管公主受不受得了了,毕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后面就会真的有人来追命。
一天一夜的长途奔袭之后,终于被从科布多领着精兵出来接应的傅清接到。
“末将傅清、策楞,奉皇上密旨在此接应公主。城内已备好住处,还请公主入城歇息。”
恒娖与朝瑰对望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她们随傅清入城,看着城内规整的营房和巡逻的清军,终于彻底放下心来——她们安全了。
离开令人窒息的准噶尔王庭,进入大清的地界,朝瑰和恒娖两姑侄几乎是抱头痛哭。
她们二人本因准噶尔的权力更迭有着复杂的嫌隙——恒娖的额驸拉木达尔扎反叛杀死了朝瑰的儿子那木扎勒,虽朝瑰对这个留着准噶尔血液、性情残暴的儿子并无多少母子之情,但拉木达尔扎的举动无疑将她从王庭贵妇的位置拽入深渊。
可如今风水轮流转,拉木达尔扎也死于叛军之手,恒娖更是险些被达瓦齐强纳为妾,落得个任人摆布的下场,总之也没落下什么好。
如今离了准噶尔,在那里结下的仇怨都算是消散了。
姑侄二人哭得傅清和策楞无比头痛,策楞这个损色接着有军务没处理完,跑了,留下傅清这个一把手面对两个公主。
傅清眼睁睁看着自己好基友弃自己而去,气得牙痒痒,他也承受不来啊!
哭过一场后,两人的情绪渐渐平复。恒娖端起侍女递来的热茶,抿了一口暖意驱散寒意,急切地问道:“休息都是其次,咱们什么时候启程回京城。”
自从当年远嫁准噶尔和亲,转眼已是二十年光阴。这二十年来,她在异国他乡没一日过得安稳,既要提防王庭内部的明枪暗箭,又要忍受对故国亲人的思念。如今好不容易跑路了,这苦寒的边疆之地,她是一刻都不想多待的。
但傅清有些为难,这皇帝也没说啊,只能实话实说:“公主,皇上的密折来得及,并没吩咐如何护送您二位回京,奴才等都是科布多的守将,不敢擅离,还请二位公主稍安勿躁,奴才这就上折子请旨,想必皇上很快就会有旨意的。”
闻言,恒娖眼中的希冀瞬间黯淡下来,肩膀也不由自主地垮了下去。她沉默片刻,又抱着一丝希望问道:“我记得科布多城离赛音诺颜部不远,我妹妹柔淑长公主嫁去那边,如今难得脱身,欲前往走动一二,不知是否能够成行?”
傅清无奈,这长公主真难伺候,是不算特别远,但那也相隔千里,这可是草原,去哪儿不得派一队人护着。
如今准噶尔那边刚丢了公主,难保不会有人气不过越境报复,若是途中出了半点差错,无论是公主被掳回去还是就地杀了泄愤,他背得起哪个锅?
傅清压着自己的火爆脾气,给自己洗脑:忍住,忍住,这是长公主,是皇上的妹妹——不对啊,他连皇上都是硬怼的,换个思路,这是琅嬅的小姑子,这是看在他妹妹的面子上,这么想着,终于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好言好语的拒绝了:“长公主,此事奴才实在做不了主。您也知道如今边境局势复杂,万一有个闪失,奴才万死难辞其咎。说不定没两日京城的新旨意就要到了,不如咱们先等等皇上的安排?”
恒娖只好作罢,跟着朝瑰大长公主去歇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