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乾隆便翻了颖贵人的绿头牌,一夜承宠,按宫中规矩,她需在清晨前往坤宁宫向皇后曦滢正式磕头行礼。
梳洗打扮时,颖贵人特意挑了件水绿色绣玉兰纹样的旗装,头戴一支小巧的珍珠点翠簪,衬得肌肤莹白,眉眼娇俏。
临行前她想起自己带来的那对无锡大阿福——那是父王特意从江南搜罗来的,泥人憨态可掬,她幼时宝贝了许久,便小心翼翼地用锦盒装好,带着一同前往坤宁宫。
“臣妾巴林氏,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在众嫔妃的注视中,颖贵人恭敬行礼。
曦滢抬眸看向她,她今日的礼仪也算周全,便微微颔首:“起吧,素心,给颖贵人引见各位吧。”
素心一一给颖贵人引见,颖贵人也是一一的见礼,不过姿态比刚刚叩见曦滢之时松弛多了。
等她全都见过了礼,曦滢赐了她坐。
颖贵人谢过,却并未坐下,而是拿过阿宝手里捧着的锦盒,再次上前一步,脸上带着真诚的笑意:“臣妾初入宫,知道宫里什么都不缺,就准备了一些臣妾自己喜欢的无锡大阿福,”说罢,她轻轻打开锦盒,里面一对粉面含笑、身着红绿衣衫的泥人便露了出来,确实做工精致,神态生动,“这大阿福虽然不金贵,却是臣妾的父王千里迢迢弄来,臣妾收了许久的,瞧着模样讨喜,便斗胆拿来送给三公主和七阿哥,盼着小主子们能喜欢,希望皇后娘娘和阿哥公主不要嫌弃。”
此言一出,殿内的气氛瞬间微妙起来。坐在左侧的愉妃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她的五阿哥永琪与璟玥年岁相仿,却未被提及;金玉妍则用帕子掩着嘴角,似笑非笑地瞥了颖贵人一眼,心中暗自嘲讽她不懂事;舒嫔更是直接皱起了眉,觉得这新来的贵人未免太过难评,竟当众厚此薄彼。
总之有孩子的和没孩子的,表情都不大好看,心里不约而同地想着:怎么在她眼里,就皇后所出的阿哥公主是人,其他阿哥公主都不配呗?
别说,颖贵人还真是这么想的,毕竟她母妃御下极严,婢妾们都极为畏惧,府中婢妾所出的子女都需对她和嫡出子女恭恭敬敬,久而久之,在她的认知里,正室与侧室、嫡出与庶出的界限便格外清晰。
是以在她心中,唯有中宫皇后地位至高无上,皇后所出的子女自然也尊贵无比,理应得到格外的敬重。
至于永琏和璟玥,他们和她同龄,颖贵人对中原文化一知半解,只记得按照中原的规矩,似乎该避嫌,但单不送永琏,好像又跟巴林部单排挤他似的,索性只送了中宫嫡出那两个小的。
颖贵人心里有些弯弯绕,但对比宫里的人,那就非常相形见绌了。
总之这个礼送的,没一个心里舒服的。
曦滢当然不会把颖贵人的尊重往外推,但也不打算让其他嫔妃觉得自己纵容这份厚此薄彼,更也不想收下她的二手玩具,温和的说道:“留着这么久的东西都肯送给阿哥公主,这份心意不可谓不金贵。只是你初来乍到,京城远离你的家乡巴林部,往后难免会思念故土。京师之地,寻常大阿福易得,你父王的心意难得,这大阿福既是你父王所赠,又是你珍藏许久的物件,还是留着自己做念想的好,想家的时候也算是个寄托。”
颖贵人闻言,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脸上的笑意更浓,丝毫没听出曦滢话里的弦外之音,只觉得皇后娘娘真是个体贴入微的大好人。
她连忙合上锦盒,双手捧着轻轻贴在胸前,语气满是感激:“皇后娘娘您太体恤臣妾了!您不说臣妾还没觉得,经您这么一提,臣妾还真有点想念巴林部的草原和父王了,这大阿福跟着臣妾这么多年,确实是个念想,那臣妾就听娘娘的,好好收着!”
说着,她小心翼翼地将锦盒递给身后的阿宝,又对着曦滢深深屈膝行了一礼:“多谢娘娘为臣妾着想,臣妾往后定当好好学规矩,不给娘娘添麻烦!”
那副真心实意的模样,倒让殿内原本微妙的气氛缓和了几分。
曦滢看着她这毫无城府的样子,无奈地在心里摇了摇头,面上却依旧保持着温和的神色,抬手示意她坐下:“既明白就好,坐下吧,宫中规矩多,慢慢学便是。”
颖贵人这才喜笑颜开的坐下,挺直腰背,眼神亮晶晶地看着曦滢,仿佛还沉浸在皇后“体恤”自己的喜悦中。
一旁的金玉妍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暗自想着:这般蠢笨天真,皇上还赐号“颖”,怕不是缺什么补什么吧?
早上来中宫的请安,一向是有事早说,无事闲聊的。
今日的第一个事件颖贵人的第一次请安环节算是结束了,第二件需要同步的事情是内务府确定了回宫的时间,让大家早些收拾,特别是新入宫,第一次进园子的几个,别事到临头了手忙脚乱。
而回宫之后没多久,宫中便有一桩大喜事——大阿哥永璜即将迎娶嫡福晋伊拉里氏。
说到这里,高曦月感叹了一句:“没想到我们这群老人当中,还是婉妃先有了儿媳妇的福气。”
无痛当妈,养子省心但孝顺,虽然没什么宠爱,但她是真正的人淡如菊,位分到妃位了,活得还长,作为当年由江南乡绅选送入宫的民女,能有这般境遇,确实已是难得的福气。
与之形成对照的,便是当年与她同日入府的纯妃苏绿筠。两人出身相似,苏绿筠却断断续续诞下三个子女,虽同样位居妃位,却因生下六公主后身体受损,渐渐失了圣心。她的日子起起落落不说,还得为膝下几个孩子的前程操碎了心。
陈婉茵素来言语不多,闻言只是羞赧地笑了笑,语气谦逊:“臣妾能有今日的福气,全仰仗皇上与皇后娘娘的恩泽庇护,如今永璜娶的福晋,最先孝敬的也该是皇上和皇后娘娘,臣妾不敢妄称‘福气’二字。”
曦滢笑笑:“把永璜教的这么好,那是你的功劳,不必自谦了。”
陈婉茵不再谦辞,婉顺的应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