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宴不欢而散的次日清晨，秋日的朝阳刚刚跃出地平线，将金色的光芒洒向云霞关，也悄然驱散着昨夜残留的阴霾。
紫姝公主几乎一夜未眠。
昨日夜宴上的难堪、皇兄的呵斥、江蓠的冰冷、还有苏芷那令人恼火的平静……
种种画面在她脑海中反复上演，让她委屈又愤怒。
她蜷缩在锦被中，眼睛红肿，往日的神采被沮丧取代。
帐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以及内侍低声的通传：“殿下，四皇子殿下驾到。”
紫姝把脸埋进枕头，不想见人，尤其是来教训她的皇兄。
帐帘被轻轻掀开。
紫艽独自一人走了进来，他穿着常服，面色不像昨夜那般冷峻，反而带着一种兄长的温和与无奈。他挥手示意帐内宫女退下。
帐内只剩下兄妹二人，空气中弥漫着尴尬和委屈。
紫艽没有立刻说话，他走到桌边，倒了杯温水，递到床榻边，声音平和：“哭了一晚上，先喝点水。”
紫姝愣了一下，犹豫片刻，还是接过水杯，小口啜饮着。
紫艽在她床边的绣墩上坐下，看着她红肿的眼睛，轻轻叹了口气：“姝儿，还在生皇兄的气？”
紫姝低着头，不吭声，眼泪却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昨夜皇兄语气重了些，”
紫艽语气缓和，“但你要明白，皇兄并非不疼你，而是你昨日所为，实在不妥。”
他见紫姝依旧不抬头，便继续耐心道：
“你可知道，你提及凌霜，不仅让苏姑娘难堪，更让江蓠将军心中作何感想？
凌霜为解边关之危，身中余毒，不得不返回药王谷静养，这是江蓠心中牵挂，亦是边军上下感念之事。
你拿她来与苏芷比较，甚至暗含挑拨，落在江将军和那些敬重凌霜的将士眼中，会如何看你这位公主？
他们会觉得你心胸狭隘，不识大体，甚至……不体恤将士情怀。”
紫姝的嘴唇动了动，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无从辩起。
紫艽看着她倔强的侧脸，语气愈发恳切：
“皇兄知道你对江蓠的心思。
但姝儿，感情一事，强求不得，更不能用这种伤害他人、也自降身份的方式去争取。
你越是如此，只会将江蓠推得越远，让他觉得你任性妄为。”
“至于苏芷，”
紫艽话锋一转，神色变得郑重，
“皇兄希望你明白，此女非同一般。
她或许来历不明，但她确有实学。
她救治了无数将士，破解了北狄毒计，甚至对军务防务亦有独到见解。
她对如今的云霞关，至关重要。
皇兄欣赏她的才华，想要招揽她，更想要弄清楚她身上所有的秘密。”
他伸手，轻轻拍了拍紫姝的肩膀，
“皇兄并非偏袒她，而是站在更高的位置，看待此事。
你与她为难，不仅仅是私人恩怨，你明白吗？”
紫姝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皇兄，她心中的委屈和愤怒，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
她好像……有点明白皇兄的苦心了。
“可是……皇兄，我……我不甘心……”她哽咽着。
“傻丫头，”紫艽笑了笑，
“你是大周的公主，金枝玉叶，身份尊贵，何须与一个医女计较长短？
你的天地，理应更加广阔。将眼光放长远些，莫要困于一时意气。”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语气温和，“好了，此事就此揭过。
收拾一下心情，今日阳光甚好，陪皇兄去关墙上走走，看看我大周将士是如何戍守边关的。
让你也亲身感受一下，何为责任，何为担当。”
紫姝看着皇兄，心中的怨气似乎消散了不少。
她知道自己昨日确实做得过分，也隐约明白了皇兄的考量。
虽然那份对苏芷的芥蒂和对江蓠的执念不可能立刻消失，但至少，她愿意试着听皇兄的话，暂时收敛。
“……嗯。”她低低地应了一声，用袖子擦了擦眼泪。
紫艽满意地点点头：“这才是我紫艽的妹妹。快起来梳洗吧，皇兄在外面等你。”
看着紫艽离开的背影，紫姝坐在床上，怔忪了许久。
皇兄的话在她心中回荡，让她烦躁，也让她不得不开始思考一些她从未想过的问题。
而紫艽走出营帐，对守在外面的侍卫吩咐道：
“看好公主，若无必要，尽量不要让她单独去见苏姑娘。
若有情况，及时禀报。”
他了解自己的妹妹，知道她本性不坏，只是被骄纵和情感冲昏了头脑。
他相信，只要加以正确的引导和约束，她总能明白过来的。
与此同时，莲心正端着早膳过来，恰好看到四殿下离开，又听到里面公主似乎停止了哭泣。
她心中微微松了口气，看来殿下还是心疼公主的。
只是，经过昨夜和今晨，她更加清楚地认识到，殿下对苏姑娘的维护和看重，是毋庸置疑的。
她那份小小的、刚刚经历洗礼的决心，似乎又面临了新的考验。
晨光正好，关隘在阳光下显得愈发雄伟。
紫艽站在行辕外，等待着妹妹，目光却再次投向苏芷营帐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