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狄人精心策划的毒烟攻击，在苏芷急中生智发明的简易防毒面具面前，效果大打折扣。
城头上的守军虽然被那浓密刺鼻的烟雾搅得视线模糊、呼吸不畅，但至少避免了大规模中毒丧失战斗力的厄运。
将士们顶着古怪的“木炭包”，凭借着意志和地利，再次将趁机攻城的北狄士兵击退。
然而，北狄主帅显然不是易与之辈。第一次毒烟攻击受挫，并未让他放弃此计，反而激起了他的凶性。
他认定南朝守军只是侥幸找到了暂时的应对之法，只要持续施加压力，必定能摧垮对方的防线。
于是，在短暂的间歇后，更阴险的“烟熏之计”开始了。
北狄人不再仅仅依赖抛射毒烟球。他们派出了大量小队，趁着夜色和烟雾的掩护，如同鬼魅般潜行至云霞关城墙之下，特别是顺着风向的下风口位置。
这些北狄士兵携带的不是刀剑，而是大量潮湿的柴草、辣椒粉、甚至还有搜集来的动物粪便和硫磺块。
他们将这些玩意儿堆在城墙根下，点火后并不追求猛烈燃烧，而是让其缓慢阴燃，产生大量浓烈、辛辣、带有强烈刺激性的烟雾。
由于贴近地面，且位于下风口，这些烟雾顺着城墙缝隙、排水口，甚至随着微风，丝丝缕缕地向上渗透，弥漫在整个城墙防线和靠近城墙的营区。
这种烟熏之法，比高空抛射的毒烟球更为刁钻难防。
它持续时间长，源源不断，虽然单股烟雾浓度不如毒烟球，但其无孔不入的特性，以及辣椒粉等刺激物带来的灼烧感，让守军将士苦不堪言。
简易防毒面具的木炭吸附能力在面对这种长时间、低浓度的复杂混合烟雾时，效果开始减弱。
辛辣的烟雾刺激着眼睛和呼吸道，即使隔着面具，许多士兵也被呛得涕泪横流，咳嗽不止，战斗力严重下降。
城头上的防御变得异常艰难，士兵们不得不轮流到背风处短暂喘息，防线出现了更多的漏洞。
“将军！北狄蛮子太歹毒了！他们在墙根下放阴火，烟顺着缝往上冒，弟兄们眼睛都睁不开了！”
一名被替换下来休整的队长冲进帅帐，满脸烟灰，双眼红肿，声音沙哑地汇报。
江蓠靠坐在榻上，帐帘虽然紧闭，但一丝丝辛辣的烟味还是钻了进来，刺激着他的鼻腔。
他脸色铁青，拳头紧握。这种下三滥的战术，虽然不够光明正大，但在战场上却极其有效，尤其是在消耗守军意志方面。
“用水泼！用土埋！绝不能让他们得逞！”江蓠怒声道。
“试过了！”
队长无奈道，“泼水反而产生更多水汽，烟更呛人！用土埋，他们人躲在暗处，我们一露头就被冷箭射杀，很难有效清除！”
这时，苏芷端着药盘走了进来。她也用湿布捂着口鼻，但露出的额头和眼睛周围也能看出被烟雾熏过的痕迹。
她显然已经了解了外面的情况。
“将军，”苏芷的声音透过布巾有些沉闷，但依旧冷静，“此法名为‘烟熏’，意在消耗和扰乱，而非直接杀伤。
单纯防御，被动挨打，非长久之计。”
“你可有对策？”江蓠的目光立刻投向苏芷，带着期盼。
这个女子总能给他带来惊喜。
苏芷走到帐中，略一思索，道：
“烟熏依靠风和缝隙。
我们可以反其道而行之。
第一，组织敢死队，不在于清除所有阴火点，而在于精准打击。
挑选善射且不畏烟的勇士，配备强弓劲弩，专射那些在墙下活动的北狄士兵，打断其放烟行动。
第二，针对烟雾本身，可在上风口位置，点燃大量潮湿的树叶或草料，制造向上的气流和相反的烟雾，干扰甚至驱散北狄的烟熏。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需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起来：“北狄人能接近城墙放烟，说明我军对墙下区域的监控存在盲区。
应立刻在城墙关键地段，特别是下风口，悬吊油罐或设置警铃，一旦有敌靠近，即可预警。同时，夜间多燃火把，照亮墙下，让敌人无所遁形！”
她的思路清晰，从被动防御转向了主动反击和根源治理。
江蓠眼中闪过激赏之色，立刻对忠戟下令：
“就按苏医官说的办！立刻组织神射手压制墙下之敌！在上风口点火造烟！加强墙下警戒，设置障碍预警！”
命令迅速被传达下去。
很快，城头上出现了专门的神射手，他们忍着烟雾的刺激，凝神屏息，搜寻着墙下任何可疑的身影，一支支利箭呼啸而出，不断有试图靠近放烟的北狄士兵被射倒。
同时，在城内的上风口处，守军点燃了早就准备好的潮湿草料，一股股浓白的、相对无害的烟雾升腾而起，在一定程度上搅乱了北狄烟熏的流向。
虽然无法立刻完全消除烟熏的困扰，但守军的反击有效地遏制了北狄人的嚣张气焰，减缓了烟雾产生的速度。
更重要的是，从被动挨熏到主动出击，守军的士气得到了极大的提振！
苏芷站在帅帐口，望着城外依旧弥漫但已不再那么肆无忌惮的烟雾，轻轻舒了口气。
她回到江蓠榻边，继续为他换药。
江蓠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忽然低声问道：“这些法子……也是你从杂书上看到的？”
苏芷的手微微一顿，没有抬头，轻声应道：“……算是吧。万物相生相克，总有应对之法。”
江蓠不再追问，只是深深地看着她。帐外，是北狄人阴险的烟熏之计；
帐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两人之间无声流淌的信任与一种难以言喻的亲近感。
烟熏火燎，固然考验着守军的坚韧，却也如一面镜子，映照出苏芷临危不乱的光芒，和她与江蓠之间，在烽火连天中愈发清晰的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