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的暗流无声涌动,带着终结万物的绝对意志,缓缓逼近。那无形的压力并非物理层面的挤压,而是存在概念层面的“擦拭”,要将陈麒这点不合时宜的“墨渍”,从名为“归墟”的纯白画布上彻底抹去。
时间(如果这里还有时间概念的话)所剩无几!陈麒的意识紧守着那点摇曳的“锚定之光”,如同暴风雨中最后的灯塔看守人。向外连接?那未知光源太过遥远微弱,且归墟似乎排斥这种“跨基底”的尝试。向内挖掘?他自身力量近乎枯竭,规则核心黯淡如风中残烛。
绝境之中,他的意识死死锁定在那段因“锚光”与未知光源呼应而引动的、细微的“归墟之息”的涟漪上。这涟漪证明,“连接”的行为本身,确实能在这片绝对死寂中激起反应!
一个疯狂到极点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藤,缠绕上他的思维——
既然归墟排斥“生者”与“连接”,那么,如果他主动引导“归墟之息”,不是对抗,而是……“融入”甚至“献祭”自身这不合规矩的“连接”特性呢?用这“锚定之光”作为诱饵,主动吸引归墟意志来“吞噬”它,但在被吞噬的瞬间,利用那短暂的接触,反向解析、记录乃至……“窃取”一丝归墟那“终结万法”的规则本质?
这无异于将灵魂主动献给恶魔,只为窥探其真名!风险巨大,几乎十死无生!但一旦成功,他或许能获得一种超越现有认知的力量,一种连“秩序之裁”和“基底之眼”都未曾掌握的力量——归墟之力!
没有时间权衡利弊了!暗流已至边缘!
“赌了!”
陈麒的意识发出无声的咆哮,不再固守,反而主动催动那微弱的“锚定之光”,将其蕴含的“连接”特质放大到极致!光芒不再稳定,而是变得躁动、不安,如同在归墟这片死水中拼命挣扎的活鱼,散发出强烈的、“不合时宜”的规则波动!
果然,这挑衅般的行为,瞬间激怒了那缓慢涌动的归墟暗流!无形的“净化”之力骤然加速,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群,从四面八方向着“锚光”汇聚而来,要将其彻底撕碎、湮灭!
就在归墟之力触及“锚光”的刹那,陈麒做出了他修行以来最冒险、最决绝的举动——他主动切断了自身与“锚定之光”的大部分联系,只保留一丝最本源的意识烙印依附其上,如同壁虎断尾!同时,他将这缕意识烙印的感知力提升到极致,不再抵抗归墟的侵蚀,而是如同最细微的探针,主动迎向了那毁灭性的力量!
“感受它!理解它!记录它!”
轰!!!
意识仿佛被投入了宇宙大爆炸的奇点,又被瞬间拉扯至热寂的终点!无穷无尽的“终结”意象冲刷而来:星辰的冷却、文明的墓碑、规则的崩坏、概念的瓦解……无数世界、无数存在最终极的哀嚎与沉寂,化作最纯粹的信息洪流,试图将陈麒这缕渺小的意识彻底冲垮、同化!
痛苦超越了任何语言能够描述的极限!他的意识烙印如同狂风中的蛛网,随时可能彻底断裂、消散。
但他紧守着“动态平衡”最后的一丝真意——不在对抗中生存,就在理解中涅盘!他不去抗拒那终结的洪流,而是以自身即将“终结”的状态,去共鸣、去体悟这归墟力量的本质!
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湮灭的临界点,他“听”到了!
在那无穷的终结哀嚎与沉寂之下,隐藏着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深邃、更加冰冷的……“律动”!那是归墟本身的心跳,是万物终结后最终的、绝对的“秩序”!一种超越了生与死、存在与虚无的,只属于“结局”本身的规则!
他捕捉到了那一丝律动!并将其强行烙印在自己即将消散的意识最深处!
也就在这一刻,那吞噬了大部分“锚光”的归墟之力,似乎完成了一次微小的“消化”。它“满足”了,那针对陈麒的、集中的“净化”意志开始消退、分散,重新融入了广袤的死寂背景中。对于归墟而言,那个“违规”的连接节点已被清除,秩序得以恢复。
然而,它并未察觉到,在那被它“消化”的“锚光”残骸中,隐藏着一缕窃取了它一丝本质的、更加隐秘的意识烙印。
陈麒“活”了下来。以一种近乎虚无的状态,漂浮在归墟中。他失去了几乎所有的力量,失去了方舟的感应,甚至连那点“锚定之光”都彻底熄灭。但他保留下了最核心的自我意识,以及……那一丝窃取来的,关于“终结”的规则律动。
他虚弱到极致,却感觉自己触摸到了某种至高规则的边缘。
就在这时,先前那遥远方向传来的、未知光源的回应,再次微弱地闪烁了一下。这一次,或许是感知到了陈麒身上那缕新生的、与归墟同源却又带着异质感的“终结律动”,那回应的波动似乎……清晰了一丝?并且,传递来一段更加完整、却依旧充满警告意味的信息碎片:
【……归墟……噬律者……】
【……窃火之徒……终将被焚……】
【……契约……代价……】
噬律者?是指归墟本身,还是指其他东西?契约?什么契约?
陈麒心中凛然。他意识到,这未知的存在似乎知道更多关于归墟的秘密,甚至可能……与归墟存在着某种特殊的关系?是囚徒?是看守?还是……共生体?
他尝试着,调动那缕新生的、微弱的“终结律动”,向着回应的方向,发送了一段极其简单的信息:
【我,窃火者。寻求,出路。代价,几何?】
他不知道自己能否得到回应,也不知道所谓的“契约”意味着什么。但他知道,这是他目前唯一的,可能与外界建立联系,找到离开这万物终末之地方法的途径。
在无尽的死寂与虚无中,他如同一个迷失的灵魂,向着黑暗中另一盏可能存在的、却不知是救赎还是更大陷阱的灯火,发出了微弱的呼唤。
等待着他的,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