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齿轮巷”比想象中更窄，也更安静。白天的文艺气息在夜晚被一种略显疏离的静谧所取代。路灯昏黄，光线勉强勾勒出两侧建筑斑驳的墙面和风格各异的招牌。几家小酒吧和咖啡馆还亮着灯，传出低低的音乐声和谈话声，客人不多，显得有几分冷清。
凌一凡和苏小婉压低帽檐，如同两个真正的夜游青年，看似随意地沿着小巷漫步，实则全身的感官都处于高度警戒状态。
凌一凡的精神滤网维持在一个低功率运转状态，像一层无形的薄膜覆盖着他的意识，过滤着周围环境的杂音，同时将大部分注意力集中在能量感知上。口袋里的“打火机”能量感应器安静无声，没有发热。这片区域的能量背景似乎……异常干净，甚至比普通的城市街道还要平稳，仿佛被某种力量刻意梳理过。
这本身就不寻常。
苏小婉则用记者观察细节的本能，快速扫描着周围环境：摄像头的位置、店铺的营业状态、行人的举止……她手中的挎包微微敞开，内置的扫描器正在被动接收着周围的无线信号，筛选异常。
“坐标指向的位置……就在前面。”苏小婉借着整理头发的动作，低声对衣领下的微型麦克风说道，目光投向小巷中段一家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店铺。
那家店的招牌是一个简单的、由生锈金属切割成的齿轮图案，没有任何文字。店面很小，橱窗里挂着深色的帘子，看不清内部。门是厚重的旧木门，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与旁边那些灯光暖融、试图招揽顾客的店铺相比，它显得格外低调和封闭。
“齿轮……”苏小婉念出了这个名字，与冷月之前提供的线下据点名称吻合。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放慢了脚步，如同被旁边一家古着店橱窗里的陈列吸引，实则用眼角余光仔细观察着“齿轮”咖啡馆。
店门口没有任何特殊的标识，也没有进出的人流。一切都显得那么普通，甚至有些冷清。
“能量感应器没反应。”凌一凡低声说，他自身的感知也没有察觉到明显的能量波动，“看起来就是家普通的店。”
“信号强度呢？”耳机里传来冷月清冷的声音。
苏小婉假装拿起手机拍照，快速查看了一下挎包里的设备屏幕。“无线信号混杂，但有一个特定频段的、强度极低的加密信标……源头发射点就在这家店里。密钥可以匹配。”
“确认入口。尝试接入，保持警惕。”冷月指令简洁。
如何接入？直接推门进去吗？会不会太突兀？
就在他们犹豫之际，“齿轮”那扇厚重的木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了。一个穿着黑色围裙、看起来像是店员的高瘦年轻人走了出来，手里拎着一袋垃圾，走向巷子深处的垃圾桶。
借着门开合的刹那，凌一凡的目光迅速扫过店内景象——光线昏暗，似乎只有寥寥几个客人，装修是复古工业风，摆着一些老旧的机械零件作为装饰，看起来确实像一家主题咖啡馆。
然而，就在那瞬间，凌一凡的精神滤网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但绝不属于普通环境的能量涟漪！那感觉并非强大或危险，而是一种……内敛的、被精心约束过的能量场，如同平静湖面下潜藏的暗流，一闪即逝。
同时，他口袋里的“打火机”轻微地、短暂地震动了一下，旋即恢复平静。
有情况！
那名店员似乎并未注意到他们，扔完垃圾便往回走。
苏小婉反应极快，立刻拉着凌一凡，假装被古着店的东西吸引，自然地转过身，背对着咖啡馆门口。
“有能量痕迹，很微弱，被约束得很好。”凌一凡急速低声汇报，“感应器刚才也有轻微反应。”
“店员？”冷月问。
“不确定，一闪而过，更像是店内的环境残留。”凌一凡补充道，“他本人看起来……没什么特别。”至少在他的能量感知中，那个店员就像个普通人。
“尝试接入网络。如果需要进入店内，寻找角落位置。”冷月指示。
店员已经回到了店里，木门再次关上。
苏小婉深吸一口气，从挎包里拿出那个伪装成老旧智能手机的解密终端（外壳做了复古处理），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操作，调出了密钥输入界面。她将终端屏幕亮度调到最低，身体微微侧向墙壁，遮挡住大部分视线。
长长的密钥字符串被粘贴输入。
点击【连接】。
一秒，两秒……
屏幕似乎卡顿了一下，随即，一个极其简陋、只有黑白两色、仿佛早期doS系统般的界面跳了出来！没有任何欢迎语或者图形logo，只有一行不断闪烁的光标，和一个冰冷的输入提示符：
【passcode: _】
苏小婉迅速再次粘贴密钥。
光标闪烁了几下，屏幕上的字符如同潮水般迅速刷新！
【Authentication… Accepted.】 【wele to the bazaar.Rules: No names. No past. deal at your own risk. monitoring active.】 【欢迎来到集市。规则：不问姓名。不问过往。交易风险自负。监控中。】
紧接着，一个充满极简主义（或者说原始主义）的文本菜单界面呈现出来：
【1. 公共留言板 (Latest 50)】 【2.求购\/招募区】 【3.出售\/服务区】 【4.情报交换区】 【5.争议仲裁（需付费）】 【6.系统公告】 【7.退出】
真的进来了！这个隐藏在普通咖啡馆背后的秘密网络！
苏小婉强压住心中的激动，首先点进了【6. 系统公告】。里面只有寥寥几条信息，大多是关于服务器维护时间（凌晨4-5点）、禁止事项（详细列明了各种会导致立即封禁Ip和物理地址的行为，包括欺诈、暴力、泄露集会点等）以及一个简洁的“评级警告”系统——似乎交易双方完成后可以互相进行匿名评级，评级过低会影响后续交易。
接着，她点进了【1. 公共留言板】。最新的50条留言如同瀑布般刷出，充斥着一种光怪陆离又令人心惊肉跳的氛围：
【求购：稳定的‘灵视’增强剂，副作用小者优先。可用‘静心’符文或现金交易。】 【招募：探索城西废弃医院小队，需‘感知’特长或‘强化’系至少一人。报酬面议，风险高。】 【警告：近期‘执法者’（观测者）在码头区活动频繁，交易谨慎。】 【出售：二手‘能量屏障发生器’（便携式），续航略有衰减，换‘记忆碎片’或等值能量结晶。】 【求助：如何中和‘蚀暗’污染？轻度感染，急！】 【情报：‘暴食’最近在旧城区觅食，避开下水道区域。】 【讨论：‘摇篮’共振现象近期是否加剧了？感觉能量越来越躁动。】 【求购：任何与‘Aether’公司内部研发相关的废弃物料或信息，高价！】 【出售：‘预言’梦境片段（模糊），关于即将到来的‘清理’，价格不菲，信者来。】 【提醒：新来的菜鸟们，记住规则，管好自己，别惹麻烦。】
每一条信息都像是一个碎片，拼凑出一个隐藏在城市表皮之下、混乱、危险却又自成一体的灰色世界。能力者（他们自称？）、各种奇怪的物品交易、对“观测者”（冷月所属组织？）和“执法者”的警惕、对“蚀暗”污染的恐惧、甚至还有关于“摇篮”和“Aether”公司的讨论！
凌一凡也凑在屏幕旁，看得心惊肉跳。这些代号和黑话背后，代表着无数像他一样拥有异常能力或接触异常世界的人。他们在这里交易、求助、招募、警告……这是一个完全独立于普通社会的生态系统，残酷而真实。
“记录下来，重点标注关于‘观测者’、‘蚀暗’、‘Aether’、‘摇篮’以及任何近期异常事件的讨论。”冷月的声音从耳机中传来，依旧冷静，但语速稍快，显然这些信息极具价值。
苏小婉立刻操作设备，开始快速截屏和录屏，并将关键信息分类标记。
凌一凡则继续感知着周围，尤其是“齿轮”咖啡馆内部的能量流动。随着他们接入这个网络，他似乎能隐约感觉到，咖啡馆内部那个原本内敛的能量场，与手中终端之间，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共鸣。仿佛这个网络并非完全虚拟，而是与这个物理地点有着某种深层的连接。
“我需要更靠近信号源，尝试捕捉一些流量数据进行分析。”苏小婉低声道，“可能需要进店。”
凌一凡点点头，目光再次投向那扇厚重的木门。风险未知，但这是任务。
就在这时，公共留言板又刷新了一条新消息，发信人代号是【Scryer】（窥探者）：
【注意：门口有两个新面孔，能量签名一个模糊混乱（菜鸟？屏蔽器？），一个微弱但带着‘金属味’（技术侧？）。生面孔，非熟客。各位自己掂量。】
凌一凡和苏小婉的心脏猛地一缩！
被发现了！ 这个网络里果然有能感知能量的人！而且就在附近，甚至可能就在咖啡馆里！
“冷静。”冷月的声音及时响起，带着一种强制镇定的力量，“对方只是发出提醒，并未表现出直接敌意。这可能只是集市的常规警惕。苏小婉，尝试用技术侧的身份进行回应。凌一凡，准备应对可能的能量扫描，保持滤网稳定，可以适当流露一丝微弱的、不稳定的能量特征，符合‘菜鸟’身份。”
考验临场应变能力的时刻到了。
苏小婉深吸一口气，手指在终端上快速敲击，在公共留言板回复：
【tech-Scavenger（技术拾荒者）：带个新人来找点基础读物。规矩懂，只看不惹事。有好货可私聊。】
她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寻找技术零件的常客，而凌一凡则是她带来的、对这个世界好奇但什么都不懂的新人。
信息发出后，留言板安静了几秒。
随后，那个【Scryer】回复了一个简单的符号：【】（一只眼睛）。算是默认，也可能是表示“我看着你们”。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
凌一凡则按照冷月的指示，小心翼翼地调控着精神滤网，故意流露出一丝微弱且极其不稳定的混沌能量波动，如同一个无法控制自身能力的、惊慌失措的新手。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仿佛在主动暴露弱点，但他相信冷月的判断。
果然，几乎在他流露出这股能量的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一股细微、冰冷、带着某种探究意味的能量感知力，如同无形的触须，从“齿轮”咖啡馆的方向悄然探出，在他和苏小婉周围轻轻扫过。
凌一凡立刻“惊慌”地试图收敛那丝能量，却显得更加笨拙和混乱。
那股冰冷的感知力在他们身上停留了大约两三秒，似乎在仔细分辨着什么，重点在凌一凡身上停留更久，最后如同潮水般悄然退去，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公共留言板上没有再出现新的警告。
“扫描结束。对方似乎接受了你们的身份伪装。”冷月的声音传来，“初步判断，‘Scryer’可能是集市的看守者或情报贩子之一。暂时安全。”
凌一凡和苏小婉暗暗松了口气，后背都惊出了一层冷汗。这第一步潜入，就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现在，进店。”冷月下达了下一步指令，“选择靠窗或角落的位置。苏小婉继续网络情报收集。凌一凡，重点感知店内人员和环境，寻找更多关于‘Scryer’和其他潜在威胁的线索。”
两人再次对视一眼，压下心中的紧张，调整了一下表情，装作看完古懂店的样子，转身，向着那扇印着齿轮标志的、厚重的木门走去。
门后隐藏着的，将是怎样一个光怪陆离的里世界？
凌一凡的手心微微出汗，混沌能量在体内无声地流转着，既是不安，也是戒备。
他推开了那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