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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自身能力惯性那无声却激烈的内战,让凌一凡的“退休”生活变成了一场煎熬的精神酷刑。他变得愈发沉默、迟疑、笨拙,像一台所有零件都生了锈却又被强行驱动的老旧机器,每一次下意识的“冲动”与艰难的“急刹”,都消耗着他本就不多的精力。

这种异常状态,自然全落在了室友王大锤眼里。在王大锤那简单直接的逻辑世界里,凌一凡这一切古怪行为的根源清晰无比——肯定是上次车祸现场受了严重惊吓,留下了深深的心理阴影(ptSd),现在一个人宅在家里,憋出毛病来了!

作为讲义气、重感情的兄弟(自认为),王大锤觉得,自己绝不能坐视不管!必须肩负起“守护”室友、帮助他走出阴霾的重任!

于是,凌一凡噩梦般的“贴身疗愈”,开始了。

王大锤毅然决然地推掉了好几个网吧开黑的邀约,宣布:“凡哥!这几天哥哪儿都不去了!就在家陪着你!保证让你感受到兄弟的温暖,驱散内心的寒冷!”

凌一凡听到这话,眼前一黑,差点当场晕过去。

他需要的不是温暖,是寂静!是能让他专心对抗本能、而不必分心应付外界的绝对空间!王大锤的“守护”,简直就是往他这个快炸的锅炉底下又添了一把柴!

然而,他根本无法解释,只能眼睁睁看着王大锤如同一个人形自走干扰源,24小时全方位无死角地侵入他的生活。

疗愈方式一:游戏轰炸。

王大锤坚信,没有什么心理创伤是打游戏治不好的!如果有,那就打两局!

他强行将凌一凡按在电脑前,塞给他一个手柄,开始了昏天暗地的双人游戏马拉松。从热血沸腾的格斗游戏到需要高度合作的射击游戏,再到无厘头的派对游戏。

“凡哥!冲啊!放大招!哎呀你怎么又愣神了!手柄要这样搓!” “凡哥!给我加血!加血!……你干嘛给自己加满了?!” “凡哥你看这个角色像不像李主任?我们来虐他一百遍啊一百遍!”

游戏过程中,王大锤大呼小叫,情绪高涨,各种强烈的情绪能量(兴奋、 frustration(挫败)、狂喜)如同失控的消防水龙头,四处喷溅。

凌一凡苦不堪言。他一方面要强行压制自己玩游戏时下意识想“作弊”(比如预判对手动作、让游戏机运行更流畅)的冲动,另一方面还要被动承受王大锤散发出的、过于“浓郁”的情绪能量冲击。这感觉就像强迫一个厌食症患者坐在自助餐厅中央,还要忍受隔壁桌吃播的大声赞美!

好几次,在极度投入的瞬间,他差点无意识地从王大锤那澎湃的兴奋情绪中“借用”一丝能量来补充自己干涸的池子,每次都吓得他赶紧猛掐自己大腿,强行中断这种危险的倾向,结果就是游戏里死得更惨。

疗愈方式二:垃圾食品投喂。

王大锤的第二大理论:美食,尤其是高热量的垃圾食品,是治愈心灵的良药!

他外卖点了成堆的薯片、炸鸡、烧烤、肥宅快乐水,堆满了茶几。“凡哥!吃!化悲愤为食量!你看你虚的,就是缺热量!吃完保证你心情好,睡得香!”

凌一凡看着那堆油腻腻的食物,胃里一阵翻腾。他现在能量补充主要靠极其缓慢的“满足感”回流,这种粗暴的生物能摄入方式效率低下且感觉迟钝,但他又无法解释,只能勉强吃几口,味同嚼蜡。

更让他无语的是,王大锤自己吃得欢快,散发出的“满足”和“愉悦”情绪倒是颇为精纯,时不时撩拨着凌一凡那极度渴望燃料的本能,让他不得不分出一部分精力来抵抗这种“诱惑”,吃得更加心累。

疗愈方式三:话疗(废话连篇版)。

王大锤坚信倾诉的重要性,但他倾诉的内容实在是……让人一言难尽。

他能从游戏版本更新一路聊到楼下便利店阿姨新换的发型,从星座水逆分析到宇宙大爆炸猜想,中间还能无缝穿插八百个冷笑话和网络烂梗。

“凡哥,你说李主任的气场能不能挡住外星人入侵?” “凡哥,我昨天梦到我变成了一颗土豆,这预示着什么?” “凡哥你别不说话啊!心里有啥难受的跟我说说!是不是梦见车祸了?别怕,梦都是反的!说不定预示你要走狗屎运了!”

凌一凡被他吵得脑仁疼,那喋喋不休的废话如同魔音贯耳,严重干扰他试图“内观”和“静默”的努力。他感觉自己不是在接受心理治疗,而是在遭受精神污染。

疗愈方式四:物理陪伴(窒息版)。

王大锤甚至担心凌一凡一个人会做傻事,连他上厕所都要在门外隔着门板喊话:“凡哥!你还好吗?需要纸吗?别想不开啊!马桶堵了有我呢!”

晚上睡觉,王大锤硬是把他的铺盖卷搬到了凌一凡卧室的地板上,美其名曰“贴身守护,防止梦魇”。结果他自己倒头就睡,鼾声如雷,而凌一凡却因为旁边多了个巨大的、散发着浓郁情绪和噪音的干扰源,瞪着眼睛直到天亮。

几天下来,凌一凡不仅没得到任何休息,反而因为要持续对抗本能冲动、承受情绪噪音干扰、应付王大锤的各种“疗愈”骚操作,变得愈发憔悴,黑眼圈浓得像熊猫,精神濒临崩溃。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块快要被吸干的海绵,又被强行扔进了沸腾的火锅里,内外交困,水深火热。

然而……在这极度的烦躁和疲惫之中,某一天深夜,当王大锤又一次因为游戏通关失败而捶胸顿足、嗷嗷大叫之后,忽然情绪低落下来,抱着一包薯片,蹲在凌一凡沙发边,闷闷地说了一句:

“凡哥,其实我知道我挺烦人的……脑子也不太好使……帮不上你什么大忙。”

他挠了挠头,声音低了几分:“但我就是看不得你现在这副样子……死气沉沉的,跟以前吐槽我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我就想着,闹腾点, maybe(也许)你能稍微忘掉点不开心的事……”

“我就你这么一个最好的兄弟了……你可不能出事啊。”

那一刻,王大锤身上散发出的不再是咋咋呼呼的兴奋能量,而是一种极其简单、却无比真挚的担忧和笨拙的关怀。

这种情绪,不像那些剧烈的喜怒哀乐那样具有冲击性,却像一股温润的细流,悄然渗入凌一凡那干涸龟裂的能量池底层。

没有引发任何本能冲动。 没有触发监控警报。 只是默默地、一点点地,补充着那最基础的、维系存在的“底色”。

凌一凡愣住了。

他看着王大锤那副难得认真的傻脸,听着那句笨拙却真诚的话,心里那根因为持续紧张而紧绷的弦,忽然不易察觉地松动了一丝。

是啊,这二货虽然烦人,吵闹,脑回路清奇,但他的关心和陪伴,是真的。

在这种被全世界(他自己感觉)监控、孤立无援的时刻,这种毫无心机、甚至有些累赘的“守护”,或许……也是一种另类的“锚点”,将他从那种绝对静默的虚无感和恐惧感中,稍微拉回了一点人间烟火气。

他叹了口气,虽然依旧身心俱疲,但最终还是伸手,从王大锤怀里的薯片袋里,拿了一片,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

“……谢了,锤子。” “……下次守护的时候,能不能稍微……安静一点?”

王大锤眼睛一亮,顿时又恢复了活力:“没问题!凡哥!明天我们换个安静的游戏!我来看看……《禅意花园模拟器》怎么样?据说特别治愈!”

凌一凡:“……” 他觉得自己的“退休”疗养,前途依旧多舛。

但似乎,也不是完全那么难以忍受了。

这种鸡飞狗跳、令人窒息却又带着一丝笨拙温暖的“守护”,成了凌一凡这场被迫静默中,一段无比嘈杂、却也意外不可或缺的插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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