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市里嘈杂的人声、背景音乐、货架推车的滚动声……所有这些日常的喧嚣，如同潮水般重新涌回凌一凡的耳中，却带着一种极不真实的隔膜感。他僵立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部刚刚经历了超自然通讯的手机，掌心冰冷的汗水几乎要将机身浸透。
“低效。浪费。危险。” “观测目标：凌一凡…” “管控或回收。” 以及那个如同深渊入口般的加密聊天室地址和密码。
冰冷的字句，如同淬毒的冰锥，一根根钉入他的脑海，带来的是难以言喻的屈辱、恐惧和一种被彻底物化的冰冷战栗。对方不仅看穿了他，还将他定性为一个需要被“处理”的“低效危险品”。那种居高临下、毫无情感的评判，比任何直接的威胁都更令人胆寒。
“凡哥？你咋又愣住了？找啥呢？猫粮呢？”王大锤抱着一堆零食回来，发现购物车里那袋 premium 猫粮不翼而飞，而凌一凡又是一副魂不守舍、脸色惨白的样子，不由疑惑地问道。
“没……没什么……”凌一凡猛地回过神，声音沙哑得厉害，几乎是本能地将手机死死塞回口袋，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烙铁，“可能……可能刚才没拿稳，掉在哪个货架了吧……算了，不要了。”
他无法解释，只能胡乱搪塞。一种强烈的、想要立刻逃离这里的冲动攫住了他。他感觉那个隐藏在暗处的观察者仿佛无处不在，超市的每一个监控探头，每一个路人的不经意瞥视，都像是那双冰冷眼睛的延伸。
“掉了？不能啊，我明明放车里了……”王大锤还在嘀咕，但凌一凡已经不由分说地推起购物车，近乎粗暴地拉着他，匆匆走向收银台，连原本要买的东西都顾不上仔细核对，只想尽快离开这个让他感到极度不安的封闭空间。
回家的路上，雨下得更大了。豆大的雨点密集地敲打着车窗，模糊了外面的世界。凌一凡靠在车座上，紧闭双眼，但脑海中那个冰冷的终端界面和那些评判的字句，却无比清晰地反复闪现。
“低效…浪费…危险…” “管控或回收…”
每一个词都像鞭子一样抽打着他脆弱的神经。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与那个“秩序侧”能力者之间的巨大差距，那是一种本质上的、令人绝望的差距。对方像是一台精密运转的杀戮机器，而自己，则是一个连自身力量都无法掌控、随时可能炸伤自己和别人的不定时炸弹。
巨大的自卑和恐惧如同冰冷的淤泥，几乎要将他淹没。
然而，在那一片冰冷的绝望深处，一丝极其微弱的、不甘心的火苗，却又顽强地闪烁了一下。
那个加密聊天室的地址……那句“如需了解‘高效’途径，可接触”……
这是什么意思？
在做出了如此冷酷的评判和近乎宣判的“管控或回收”建议之后，为什么又抛出一个看似“友好”的邀请？
是陷阱吗？毋庸置疑。对方的目的明显不善，“回收”这个词听起来就充满了致命的危险性。
但……“高效”途径？
这四个字，像是一颗包裹着糖衣的毒药，对此刻深陷于自身能力“低效、浪费、危险”泥潭中的凌一凡，拥有着一种难以抗拒的、致命的吸引力。
他真的……太想摆脱这种局面了！太想能够稍微控制一下那坑爹的能力，哪怕只是减少一点副作用，哪怕只是让它变得稍微“高效”一点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动不动就饿得半死，或者社死，甚至差点引发现实灾难！
如果……如果对方真的有所谓的“高效”途径呢？哪怕只是透露一丝半点？哪怕需要付出代价？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野草般在他心中疯狂滋长，暂时压过了恐惧。
他太渴望改变现状了。冷月的命令是“静默等待”，但等待来的会是什么？也许是更糟糕的结局？而这个突然出现的、虽然危险却可能掌握着“高效”秘密的“秩序侧”能力者，是否是一个危险的……机遇？
回到公寓，凌一凡将自己反锁在房间里，无视了王大锤关于“最近大家怎么都神经兮兮”的吐槽。他再次打开电脑，却不是为了继续分析，而是盯着那个被记录下来的、如同恶魔低语般的加密聊天室地址。
[无法识别的乱码字符].onion
.onion 后缀！这是 tor 网络的暗网地址！
对方果然极其谨慎，将联系渠道放在了深层网络之中。这进一步印证了对方的专业性和危险性。
去，还是不去？
这是一个无比艰难的决定。
去，可能立刻暴露在更大的危险之下，甚至可能自投罗网，成为那个“管控或回收”的目标。 不去，则可能永远错过一个了解“高效”途径、或许能改变自身困境的机会，同时依旧要被动地等待冷月那边不知何时才会到来的、吉凶未卜的“指示”。
凌一凡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剧烈地颤抖着。理智和恐惧都在尖叫着让他远离，但那丝对“高效”的渴望，却又像海妖的歌声，诱惑着他一步步靠近危险的礁石。
就在他内心天人交战，几乎要被这种极致的矛盾撕裂时——
嗡。
手机再次震动。
凌一凡吓得几乎从椅子上弹起来！又是那个未知的终端？！
他颤抖着掏出手机，但这次亮起的，却是来自冷月的加密通讯接口！
冷月的信息依旧简洁得令人发指，甚至带着一丝……急迫？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定向加密信号曾短暂指向你的位置。来源与风格匹配新能量签名。你已被直接接触？是否收到任何信息或指令？立即报告。】
凌一凡的心脏猛地一沉！
冷月那边也监测到了！监测到了那个“秩序侧”能力者针对他的那次短暂却强烈的信号传输！（抢走猫粮+发送信息）
而且，冷月的用词非常值得玩味——“高强度定向加密信号”、“指令”、“立即报告”。这语气，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严厉和急切，仿佛事态突然升级了。
显然，在冷月（或其组织）的评估中，被这个新出现的、高效而危险的能力者“直接接触”，是一件极其严重的事情，严重到暂时突破了“静默等待”的原则，要求他立刻汇报情况！
凌一凡看着冷月的警告，又看了看电脑屏幕上那个恶魔般的暗网地址，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低估了情况的严重性。
那个“秩序侧”能力者的这次接触，或许不仅仅是对他个人的评判和挑衅，更可能……触发了冷月一方某种更高等级的警报！
自己，仿佛成了两个强大存在之间，第一次非直接碰撞的焦点。
他不能再犹豫了。
冷月的命令是“立即报告”。他必须做出选择——是如实上报那个加密聊天室的事情，还是……隐瞒下来？
如实上报，或许能得到冷月一方的指导和保护（虽然可能性存疑），但同时也可能彻底失去接触那个“高效”途径的机会。冷月一方大概率会严禁他与之有任何接触。
隐瞒下来……则意味着他将独自面对那个危险的邀请，赌上一切去搏一个未知的可能性，同时还要欺骗冷月这边。
这是一个更加艰难的抉择。无论选择哪一边，都意味着巨大的风险和未知。
凌一凡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他就像风暴中的一叶扁舟，被两股巨大的洋流拉扯着，随时可能倾覆。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再次落在那条冰冷的邀请上。
【如需了解“高效”途径，可接触。】
诱惑与危险并存。
最终，对改变现状那近乎绝望的渴望，以及一丝对冷月那边“等待”命令的不信任感，缓缓压倒了理智。
他做出了一个极其冒险的决定。
他手指颤抖着，开始回复冷月的信息。他没有提及那个加密聊天室地址和“高效”途径的邀请，只含糊地汇报了部分情况：
【收到一次间接接触。对方转移走我一件物品，并留下评判性信息：“低效。浪费。危险。”未明确身份，未提出具体指令。对方似乎能敏锐感知并评估我的能力状态。完毕。】
他隐瞒了最关键的部分，试图为自己私下探查那个聊天室保留一丝可能性。
信息发送出去后，他仿佛虚脱般靠在椅背上，心脏狂跳，既有欺骗冷月的负罪感，也有一种踏上危险独木桥的决绝。
冷月的回复来得很快，内容却让他有些意外：
【信息收到。评判符合该能量签名一贯模式。其“高效”建立在极端控制与剥离基础上，代价未知但必然巨大。警惕任何形式的“优化”提议。那是陷阱。继续静默，非必要不移动。等待进一步分析。】
凌一凡看着这条信息，愣住了。
冷月……似乎对那个“秩序侧”能力者的行为模式有所了解？“一贯模式”？“极端控制与剥离”？“代价未知但必然巨大”？
而且，冷月直接点出了“优化”提议是陷阱！这几乎是在明示他，如果对方提出任何类似的东西，绝对不要相信！
这条信息，像是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他心中大半对“高效”途径的狂热渴望，让他重新冷静下来。
代价巨大？陷阱？
是啊，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那种高效到近乎非人的能力，怎么可能没有可怕的代价？自己刚才真是被渴望冲昏了头脑。
但是……冷月既然知道这么多，为什么之前不告诉他？非要等到对方找上门了才说？而且，只是警告，依旧没有提供任何实质性的帮助或解决方案，还是让他“静默等待”？
一种微妙的、难以言喻的疑虑，在他心底悄然滋生。
冷月一方，似乎也并非全然可信。他们更像是在……管理和控制局面，而不是真正关心他的死活。
那个加密聊天室，依旧是危险的，但……是否也蕴含着某种冷月不想让他知道的、关于能力的真相？
凌一凡的目光，再次复杂地投向了电脑屏幕上那个暗网地址。
陷阱已然明确。
但明知是陷阱，是否还要为了那万分之一可能存在的、关于“高效”或者说关于能力本质的信息，而去冒险窥探一眼？
匿名信息与加密邀约，如同两道来自不同方向的强光，交叉锁定了他。
而他，站在光线的焦点，脚下是万丈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