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梨正享受着殿下温暖的怀抱，忽然感到一道沉甸甸、带着幽幽凉意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好奇地抬眼望去，正对上白翊世子那双深不见底的狐眸。
咦？
世子殿下这样盯着我作甚？
殿下不抱我，难道要抱他吗？
搞笑。
青梨眨了眨眼，甚至把脑袋往虞音怀里又蹭了蹭，无声地宣告着自己的“领地”。
白翊无端的想起了某条不要脸的蛇。
他薄唇紧抿成一条冷硬的线，喉结微动，“公主也莫怕。”
可在虞音的脑海中，这句话自动翻译成了：公主不怕，日后若选你的一百零八种死法，微臣定会挑个干脆利落、不疼的。
华夏大女人岂能露怯？
不能。
“本宫，无所畏惧。”
青梨这时才恋恋不舍地从虞音怀里钻出来，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自己平坦的胸脯，“还好还好！奴是棵梨树精！人族顶多馋奴结的果子，吃几个也就罢了！”
白翊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见的弧度，慢条斯理地补充道，“哦？梨树妖岂止果实可吃？树叶可沤肥滋养其他植物，果实还可榨汁酿酒，至于枝干……是打造家具的上好良材，就算是深埋地下的根须，劈成柴，也能烧火。”
他顿了顿，眼神意味深长，“当真是……浑身是宝，物尽其用呢。”
青梨：“！！！”
她的小脸“唰”地一下褪尽了血色，眼眶瞬间就红了，眼看又要往虞音身上扑：“呜……殿下……”
“世子还是莫吓唬本宫的小梨树妖了。”虞音伸手安抚青梨，“不要再吓唬本宫这棵不成器的小梨树了。若是真吓坏了，本宫上哪儿再去这么个合心的？”
白翊的喉结上下动了动。
她的？
合心的？
白翊心头那股莫名的滞涩感更重了。
“不过，” 虞音话锋一转，目光扫过那些展品，声音清越，
“本宫倒是有不同的看法，如今的妖族，与昔日的人族又有何本质区别？妖界建造屋舍，所用亦是无法修行的寻常木材，那些未开灵智的飞禽走兽，不也成了盘中餐、腹中食？更别说不同族群之间的争斗，输的，不仅会割让领地，反而……也会沦落为食材。”虞音说道。
她微微偏头，看向白翊，“说到底，本质上谁的力量最大，那话语权便最大。”
“世子以为呢？”
白翊心猛的一怔。
弱肉强食，天经地义，这是刻在妖族骨子里的法则。
然而虞音寥寥几句，将妖族与人族过往的行为，放在同一天平之上衡量！
“公主此言……有几分道理。”白翊声音低沉而复杂，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
他第一次，从另一个角度审视了妖界本身。
而这惊世骇俗的视角，竟是由这位他曾经避之不及的恶毒公主点破的？
“呵……”虞音轻笑了一声，“这妖仆，不也都实力出身不如你我，才卑躬屈膝，俯首称臣的吗？”
“当然，不过都是本宫一时兴起的胡言乱语。”虞音收回了锐利的锋芒，随意地挥了挥手，“世子听听便罢，想来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虞音往前走了几步，“这考究馆倒是有几分意思，前面本宫是不是还没有去过？”
“臣随公主一起。”白翊心中的波澜却久久难平。
总觉得这位公主，不是简单的骄纵跋扈。
联想起前几日的那场纵火案，她的冷静应对，白翊的目光暗了暗，果然，流言蜚语，最是不可信。
“前方是先辈们呕心沥血总结出的、遭遇人类时须警惕的黑话秘录，虽然人族已亡，现在用不上了，但公主可以看看。”白翊说道。
虞音饶有兴致地抬眼望去。
一面巨大的、仿佛由某种兽皮缝制而成的警示墙上，用暗红色的、疑似朱砂的颜料，书写着触目惊心的箴言：
「妖族血泪警示录：人族黑话速避指南！
凡是看见人类招牌书百年老店，速逃！其炼妖经验丰富，入内恐成百年老汤！
凡遇小二吆喝客官里边请~请捂耳，这是音波催眠术，一声入耳，魂灵易主！
凡听见：来都来了，是人族坑蒙拐骗的起手式。意为此妖已上当，不坑白不坑！
大过年的，暗示喜庆之日，正好宰妖加餐。
还是孩子，预警你面前的是幼崽型人形凶器！
饭菜要凉了，就证明你再不跑就进蒸锅 了！」
虞音：“……”
她感觉自己的吐槽能量快要耗尽了。
青梨一旁看得小脸煞白，连连点头，心有余悸地补充道，“奴也听见过一些人族的黑话，这鸡很补，证明已修炼成精，吃鱼聪明是想窃鱼族的智商，感情深一口闷是把妖怪闷灌晕了直接下锅的前奏 。”
虞音：“……”
很好，民间智慧版补充包。
白翊声音带着一种学术探究般的严肃，“经过妖族智者的观察，人类进食遵循三大核心定律：第一， 以形补形，如吃脑补脑。”
青梨愤愤说道，“呸！他们这是移植妖智！”
白翊声音郎朗，“第二，药膳同源，例如当归炖蛇妖。”
青梨斩钉截铁，“其实是以药材为引，炼化妖族夺取修为！”
白翊的声音回荡，“第三，万物皆可用酒腌。”
青梨一脸悲愤，“实际上是把妖放醉了，方便宰杀！”
她幽幽的说道，“直到现在一些偏远小山村里的妖怪，都还遵循着祖传的防人三宝：大门悬挂倒贴福字，人族见了怀疑是鬼宅不敢靠近，院墙上涂满八股文残卷，书生修士靠近就头痛呕吐，房梁上还得密藏几块祖传的五仁神饼，万一真倒霉撞上了人族，又没趁手兵器，取下来砸过去，据说有奇效！”
虞音：“……”
五仁月饼当板砖用，属性倒也相符。
白翊看着虞音那几乎要绷不住的表情，眸色更深，“当然，我妖族先辈也并非躺着挨打，毫无作为，在漫长的对抗中，也做出过……卓绝的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