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虞音诧然抬眸，“荼蘼？”
那个顶着张天真无邪的娃娃脸，看似人畜无害，却令群妖噤声、鲜有敢冒犯的荼蘼？
虞音有些凝重。
荼蘼可是想要采集他的鲜血，探寻她血脉之中的秘密的。
青梨垂首，声音轻缓：“前几日，奴在庭中修剪花木，恰逢荼蘼大人经过。他见奴正侍弄一株濒死的月见草……便驻足看了片刻。”
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衣角，“大人说，奴的手法虽显生涩，但指尖流转的……那份对草木天生的亲和之息，却极为纯粹难得。”
青梨深吸一口气，继续道：“荼蘼大人言道……此等心性与禀赋，不该埋没于洒扫庭除之间。”
她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告诉公主这件事的。
虞音的黛眉，几不可察地微蹙起来。
血脉觉醒前夕，荼蘼确曾频繁造访公主府，名为请平安脉。
她不愿与他过多接触，便总是让青梨代为周旋。
没想到还发生了这茬。
“那你怎么现在才给本宫说呢？”虞音问道。
青梨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抵着冰凉的地面，声音带着哽咽，“奴何德何能！奴的卑贱之身，恐污了荼靡大人的名声！况且……况且奴婢走了，谁来照顾殿下起居？殿下的伤还未愈……”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虞音，“殿下身边不能没有贴心的人伺候……”
虞音看着跪伏在地的青梨，心中微叹。
她俯身，伸出纤纤玉手，稳稳托住了青梨微微发抖的臂弯，将她轻轻扶起。
“傻丫头。”虞音温和的说，“本宫身边，何时缺过伺候的妖怪？少了一个青梨，自有旁的妖奴顶上。但一个能真正踏上修行之路、未来或可独当一面的青梨，对本宫而言，才更为珍贵。”
她目光灼灼，直视着青梨泪光闪烁的眼：““荼蘼医道通玄，眼光更是刁钻苛刻。他能看中你，便是你此生难得的造化！你若推拒不去，不仅是辜负了他的赏识，更是辜负了你自己方才对本宫表露的那份赤诚心意！”
“你想变成大树，这便是你扎根的土壤，是你向上生长的第一缕阳光。”虞音的语气转为郑重，“抓住它，小青梨。这是你的机会，亦是你的战场。本宫……允了。”
“殿下……”青梨的泪水终于决堤，“但奴舍不得……”
“有啥舍不得的。”虞音道，“你早日学成，变成早点归来本宫身边，若像现在这样犹犹豫豫的，只是耽搁时间。”
虞音心中亦有私念。
她忌惮荼蘼那双洞察一切的眼，和诡异的医术，不敢让其探查己身。
然世事难料，谁能不病不伤？
若青梨真能习得荼蘼八九分本事，日后便是她最可信赖的臂助。
看着虞音鼓励的眼神。
青梨再次深深拜伏下去，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却异常清晰坚定：“奴婢……奴婢叩谢殿下大恩！奴婢……定不负殿下厚望！更不负荼靡大人青眼！奴婢……奴婢定当竭尽全力，学有所成，早日归来侍奉殿下左右！”
“这才像是本宫的好青梨。”虞音微微颔首，眸色却深了几分。
她话锋一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只是有句话，本宫须得提前叮嘱于你。荼蘼此人，绝非表面所见那般简单。你既随他修习，万事……须得留三分心眼。”
“奴明白。”青梨抬起头，“世间从无凭空而降的机缘。荼蘼大人愿收奴婢为徒，必有他的考量。奴婢定当时刻警醒，步步为营。”
“好。”虞音眼中掠过一丝赞许。
“那么，青梨，去证明给本宫看你的价值。你不是一直想唤本宫一声姐姐么？这便是你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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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公主府那辆低调却难掩华贵的青鸾车驾，碾过湿漉漉的青石板路，驶向了城外。
荼靡居住的地方在深山老林中。
按照他本人的话说：“妖都里的妖气，闻着就让人有些作呕。”
他更偏爱森林深处那纯粹而蓬勃的草木气息，仿佛只有在那里，他那身诡异的医术才能得到最自然的滋养。
影牙换上了公主府统一制式的仆役衣裳，伪装成一个沉默寡言的车夫，在虞音的身旁保护着。
车厢内，青梨有些坐立不安。
“殿下……拜师这样的小事，奴婢自己一个人去就行了，怎敢劳烦您亲自为奴婢跑一趟呢？”青梨心里既感动又惶恐。
“傻，本宫需要亲自告诉荼蘼，你，青梨，是由我虞音亲自送来、亲自托付的妖怪。他若想对你动手，无论是要你的血，还是要你的命，都得先掂量掂量本宫的身份和地位，想想惹怒本宫的后果。”虞音微微摇头。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青梨紧张的小脸上，“况且，待你学成归来，便不再是奴仆之身。本宫今日亲临，便是给你这份未来的体面做背书。”
让青梨学成之后死心塌地地效忠，光靠嘴上许诺是不够的，必须拿出切实的行动，让她感受到这份重视的分量。
车驾在林间穿行，枝叶拂过车顶，发出沙沙轻响。
停在了一座被藤蔓几乎完全覆盖的院落前。
院墙爬满了青碧的藤蔓，开着星星点点不知名的白色小花，空气中弥漫着的那股奇异药香。
虞音搭着青梨微微发颤的手走下马车。
青梨今日特意换了一身崭新的水绿色衣裙，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只是紧抿的唇和微微发白的指节泄露了她内心的紧张。
“殿下……”青梨的声音细若蚊蚋。
“挺直腰杆，青梨。”虞音的声音不高，“记住本宫昨日的话。踏进这道门，你便是未来的医者，是荼靡的弟子，而非公主府的奴仆。把奴这个字，从心里摘出去。”
青梨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翻涌的心绪，眼神渐渐坚定起来：“是，殿下。”
院门无声自开，仿佛主人早已料到她们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