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关的枪声渐渐稀疏,最终归于沉寂,只留下关前硝烟混合着血腥的刺鼻气味,以及双方士兵倒卧在冰冷土地上的躯体。楚云飞部成功击退了东北民主联军(八路军)对关隘的争夺,暂时确保了这条连接华北与东北的咽喉要道掌握在手中。然而,这场规模不大却意义重大的冲突,留给楚云飞的不是胜利的喜悦,而是沉甸甸的负担和亟待解决的棘手难题——如何处理战斗中俘虏的数十名八路军官兵。
战斗结束后,孙大勇第一时间将战况和俘虏情况汇报至锦州指挥部。共计俘获敌军官兵四十七人,其中多数带伤,军衔最高者是一名姓李的连指导员。如何处置这批俘虏,成了摆在楚云飞面前的一道难题。
指挥部内,气氛凝重。几名团长和参谋意见不一。
“纵队座,这有啥可犹豫的?”一名性情耿直的团长嚷道,“按老规矩,严加看管,审讯出情报后,该送军事法庭的送军事法庭,该补充壮丁的补充壮丁!难不成还放了他们,让他们回头再来打我们?”
“不可!”另一位较为稳重的参谋长反对,“眼下局势敏感,山海关一战已开衅端。若对俘虏处置过严,恐激化矛盾,给共党以口实,不利于后续解决。依我看,应上报杜长官部,请示处理意见。”
“请示?等重庆那帮老爷们扯皮出结果,黄花菜都凉了!共军的大部队就在眼前,留着这些俘虏是隐患!”先前那团长反驳道。
众人争论不休,目光都集中在一直沉默不语的楚云飞身上。楚云飞站在窗前,望着窗外锦州城萧瑟的冬景,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窗棂。他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忻口战役时与八路军配合作战的场景,与李云龙亦敌亦友的复杂交往,重庆官场的腐败无能,以及眼前东北错综复杂的局势。他深知,这批俘虏的处理,绝非简单的军事问题。
良久,楚云飞转过身,目光扫过众人,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不必争论了。我意已决。对这些被俘人员,一不杀,二不辱,三不审,四不强征。”
众人愕然。
楚云飞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在山海关外:“山海关一战,是冲突,但非我等所愿,亦非最终解决之道。眼下国共谈判仍在进行,全国民众渴望和平。若我等虐杀俘虏,必授人以柄,激怒共军主力,促使战端扩大,正中苏俄下怀,亦失国内民心。此非智者所为。”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深沉:“况且,这些被俘官兵,亦是抗日军人,曾与日寇血战。如今日寇方降,同胞阋墙,实为民族悲剧。我楚云飞,不屑于做手足相残之事,更不愿为他人火中取栗。”
“那……纵队座,该如何处置?总不能养着他们吧?”赵铁柱忍不住问道。
楚云飞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缓缓说出四个字:“礼送出境。”
“礼送出境?”众人面面相觑。
“对!军医全力救治伤员,一视同仁。对被俘人员以礼相待,供给饮食,不得虐待,向他们明确告知,我等奉命驻防,保境安民,不愿同室操戈。此次冲突,实属不幸。现决定释放尔等返回原部。每人发放足够三日食用的干粮和少量路费。明日清晨,派一个排的兵力,‘护送’他们至我军防线以外十里处,指明其主力可能所在方向,任其自行离去。”
这道命令,让指挥部内一片寂静。
“纵队座,这……是否太过……迂腐?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啊!”有参谋担忧道。
“杜长官和重庆那边,万一怪罪下来……”另一人低声道。
楚云飞摆了摆手,神色坚定:“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责任,我楚云飞一力承担!此举,一为彰显我仁义之师的气度,争取主动和民心;二为向对方高层传递我方不愿扩大冲突的信号,留有余地;三为……问心无愧!” 他最后四个字,说得异常沉重。
他看向孙大勇:“大勇,你亲自去办这件事。挑选可靠之人,务必确保‘礼送’过程顺利,不得节外生枝。另外,以我的名义,写一封简短的信,让那位李指导员带回去,转交其上级长官。信上就写: ‘贵我两军,同为抗日中坚,今外侮方靖,亟需共建家园。关前误会,殊为遗憾。愿以苍生为念,勿再轻启战端。楚云飞谨启。’”
孙大勇深吸一口气,立正敬礼:“是!纵队座!我明白您的深意了!保证完成任务!”
次日清晨,寒风凛冽。山海关内,四十七名八路军被俘人员,经过救治和饱餐,带着惊疑不定的神情,在一队国民党士兵的“护送”下,走出了关隘。他们每人身上都带着一份干粮和几块银元。为首的李指导员,怀里揣着那封没有封口的信,神情复杂地回头望了一眼巍峨的关城和城头上楚云飞部的旗帜。
楚云飞站在锦州指挥部的楼顶,用望远镜遥望着那个方向,久久不语。他不知道自己这番“迂腐”的举动能起到多大作用,或许在那些现实主义者眼中毫无意义。但他坚信,在道义的高地上,他必须留下这个姿态。这不仅仅是一场心理战,更是他对自己内心准则的坚守。
“礼送”出关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开。在国民党内部引起了不小的争议,有人认为楚云飞软弱,有人暗赞其高明。而在东北民主联军内部,也引发了各种猜测和讨论,楚云飞这个名字,因此蒙上了一层不同于其他国民党将领的特殊色彩。
它无法改变大战将至的残酷现实,却或许在某个关键时刻,能成为一线微弱的烛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