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野兽般的嘶吼，是从霍去病嘴里发出的。
他眼睁睁看着凌岳的手臂被虎爪撕开，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让他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滚烫的鲜血溅在他脸上，像是要把他的皮肤都烧穿。
“凌岳！”
霍去病疯了样的拔出腰间的长剑，眼睛通红，剑尖没什么章法，却带着一股要把一切都撕碎的杀气，直刺猛虎的左眼！
“吼！”
猛虎一爪得手，正要张嘴咬断身下人的脖子，却被霍去病这股不要命的架势吓了一跳。
它猛地偏头，霍去病的剑锋险险擦过它的眼眶，在它脸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剧痛之下，老虎放弃了嘴边的凌岳，转头朝这个新的威胁发出一声震天的咆哮。
就是这一下，给了凌岳喘息的机会。
剧痛让他眼前一阵阵发黑，左臂几乎没了知觉，只剩一片麻木的灼热。
求生的本能和要保护霍去病的念头，让他死死咬住舌尖，用更厉害的疼痛换来一点清醒。
不能倒下！公子还在！
凌岳用完好的右手撑地，一个狼狈的翻滚，躲开了老虎扫过来的尾巴。
他顾不上自己血流不止的胳膊，嘶哑的对霍去病吼道：“公子！退！找东西躲起来！这是个圈套！”
霍去病根本听不进去，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杀了这头畜生，给凌岳报仇！
他仗着身手灵活，绕着老虎游走，剑光闪动，不停在老虎身上找机会。
可老虎皮糙肉厚，他砍了几剑，除了让老虎更生气，根本伤不到要害。
就在这时，更要命的危险悄悄来了。
“咻！咻！咻！”
林子里，四面八方突然响起密集的破空声。十几支淬了毒的黑羽箭，从不同的角度，朝着霍去病的位置一起射了过来！
这些箭的目标很明确，完全不管那头老虎，就是要当场射杀霍去病！
“小心！”凌岳的瞳孔瞬间缩成一个针尖。
他来不及多想，也顾不上那头老虎，用尽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朝着霍去病猛冲过去。
霍去病正全神贯注的躲避虎爪，根本没注意到背后的危险。
眼看一支箭就要从背后穿透他的心脏，一道黑影狠狠撞在他的腰上，巨大的力道将他扑倒在地。
“噗！”
是利箭穿透肉体的闷响。
霍去病重重滚在地上，只觉得身上一沉，压着他的凌岳身体剧烈的抖了一下。
他一抬头，正看到一支黑羽箭的箭尾，就钉在凌岳的右后肩上，箭头整个都钻了进去，乌黑的血正顺着箭杆往外冒。
“凌岳你……”霍去病的话卡在喉咙里，每个字都像刀片，割得他说不出口。
“别动！”凌岳的声音嘶哑的像是被砂纸磨过，他死死压着霍去病，用自己的身体当唯一的盾牌，“他们……要你的命！”
话音刚落，又一波箭雨呼啸而至。
凌岳闷哼一声，后背再次中箭。他疼的浑身剧烈抽搐，冷汗瞬间湿透了头发，却依旧像座山一样，死死护着身下的霍去病，不让他暴露在箭雨下一分一毫。
那头猛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蒙了，在原地焦躁的踱步，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胁声，看着地上那两个人，一时间竟不敢上前。
“妈的！给老子起来！”
霍去病眼睛红的要滴血，他拼命想推开凌岳，想站起来跟那些藏头露尾的鼠辈拼命。
可压在他身上的身体，因为失血和剧痛，正变得越来越沉。
凌岳那条被虎爪撕开的左臂，无力的垂着，鲜血已经染红了半边身子，混着泥土和落叶，看起来触目惊心。
“听话！”凌岳的嘴唇已经没了血色，但他盯着霍去病的眼神，却亮得吓人，“赵破奴……会来……”
霍去病能清晰的感觉到，每移动一寸，凌岳的身体都会因为箭矢在肉里的搅动而僵硬一下，那是一种能把人逼疯的剧痛。
凌岳的动作很怪异，不像霍去病见过的任何一个士兵，他贴着地面翻滚移动，姿势虽然难看，却无比有效的为霍去病挡开所有致命的攻击。
又一支箭悄无声息的射来，角度刁钻，直奔霍去病的太阳穴。
凌岳猛的一抬头，用自己的头盔硬生生扛了这一下。“铛”的一声脆响，箭矢被弹开，巨大的冲击力撞得他头晕眼花，耳朵里嗡嗡作响。
霍去病彻底傻了。
他看着凌岳那张沾满血污和泥土的脸，看着他身上插着的、不断滴血的箭，看着他那条血肉模糊的手臂……
这个不久前还在跟他开玩笑、笑得没心没肺的年轻人，此刻正用自己的命，在换他的命。
他怕了，不是怕死，他甚至希望此刻中箭的是自己。
他是怕凌岳死在他面前，怕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会这样奋不顾身保护他的人，就这么没了。
“别……别再挡了……”霍去病的嗓音带上了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哭腔，他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挤，像是在求饶，“凌岳……我求你了……”
凌岳好像没听见，他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全凭一股意志力在撑着。
他只知道，身下这个人，是他的将军，是他的光，不能死。
刺客们似乎也失去了耐心，见半天拿不下，林子里的杀气变得更浓。
一声尖锐的鸟哨声响起，他们开始收缩包围圈，准备做最后一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沉重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侯爷！凌哥！顶住！”
一声焦急的怒吼，带着哭腔，正是赵破奴！
紧接着，几十名冠军侯府的亲兵，骑着马，举着刀，冲进了林子。他们看到场中的惨状，一个个眼睛都红了。
“保护侯爷！”
“放箭！杀了那帮狗娘养的！”
藏在暗处的刺客显然没料到援兵来得这么快。
他们见势不妙，毫不恋战，随着又一声哨响，立刻停止射击，迅速退入密林深处，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头猛虎也被这阵仗吓破了胆，夹着尾巴哀嚎一声，头也不回的跑进了山林深处。
林子里，终于安静下来。
赵破奴第一个跳下马，连滚带爬的冲过来：“侯爷！凌哥！你们怎么样？”
霍去病猛地推开身上的凌岳，翻身坐起。
凌岳再也撑不住，身体一软，沉沉的倒在了落叶堆里。
他身上的黑衣已经被血浸透，变成了沉重的暗红色，几支箭矢还插在背上，随着他微弱的呼吸轻轻晃动。
他双眼紧闭，脸色惨白如纸，已经没了动静。
“凌岳！”
霍去病一把将他抱进怀里，入手处是一片滚烫和粘稠。
他颤抖着手，想去拔那些箭，手伸到一半却又猛地停住，他不敢，他怕一拔出来，凌岳的命就没了。
霍去病用手掌死死按住凌岳背后的伤口，可血还是不停的从指缝里冒出来，根本堵不住。
“快！叫军医！把随行的军医都给老子叫过来！”
霍去病抱着怀里快没气的凌岳，冲着周围的亲兵大吼。
他的声音都变了调，又尖又哑。
亲兵们手忙脚乱的行动起来，有人去找人，有人拿着金疮药和布条跑过来，可看到那血肉模糊的伤口，又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霍去病死死抱着凌岳，低下头，看着凌岳那张白得吓人的脸，嘴唇抖个不停，一遍遍的叫他：“凌岳……凌岳，你醒醒……”
霍去病慢慢抬起头，一双眼睛红的吓人。
他死死盯着刺客消失的方向，那眼神像是要把藏在后面的人找出来，碎尸万段。
林子里只剩下风声。
霍去病抱着怀里生死不知的凌岳，用尽全身的力气，一字一顿的说：
“凌岳！你要是有事，我霍去病穷尽此生，必——诛——其——九——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