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星遥与姜晚秋并未在坊市主干道停留,而是身形一晃,左拐右拐,拐入了一条狭窄且散发着霉湿气的小巷。
巷子的深处堆积着杂物,光线晦暗,与外面喧嚣的氛围不同,这里显得更加沉寂和隐秘。
不一会,
她们在一家没有任何招牌、门板陈旧、仿佛早已废弃的店铺前停下。
店铺里的商品蒙着厚厚的灰尘,不知放了多久。
斐星遥目光扫过四周,确认无人跟踪后,抬手在门楣上一个不起眼、锈迹斑斑的青铜铃铛上,轻轻敲了三下,
“叮……叮……叮……”
紧接着,她屈指在门口一个木制柜台上,同样节奏地敲击了三下。
“叩……叩……叩……”
声音落下,店内依旧一片死寂。
姜晚秋心中疑惑,那所谓的引路人就藏在这种地方吗?
就在她暗自思忖时,店铺内侧一道看似是墙壁的阴影处,
咔嚓
忽然无声地滑开一道窄缝,一个佝偻着背、身材瘦小如同猿猴的老者,如同鬼魅般钻了出来。
这老者不仅驼背,而且身高只到斐星遥和姜晚秋的胸口,脸上布满褶皱与老年斑,
一双眼睛却异常精明,滴溜溜地在两位戴着面纱、身段窈窕的女子身上打量,尤其是在那傲人的曲线上停留了一瞬,随即露出一丝市侩而略带猥琐的笑容,
“嘿嘿嘿嘿,两位仙子面生得很呐,光临小店,有何贵干呐?老夫这里可没什么胭脂水粉卖给两位仙子啊,双修之术倒有不少……”
他的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
斐星遥并未因他的无礼目光而动怒,只是清冷地开口,
“半只鼠,这才过去几天啊,你就认不得故人了?”
说着,她素手轻抬,缓缓掀开了脸上的月华面纱一角,露出了那小半张足以令人呼吸一窒的绝美侧颜。
驼背老者“半只鼠”看清那绝美容颜的瞬间,脸上的笑容猛地僵住,
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忌惮乃至一丝恐惧的神色,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声音都变了调,
“是……是你!!斐仙子!你……你又来这里干什么?!”
他显然认得斐星遥,并且对其颇为畏惧。
“自然是有买卖找你。”
斐星遥重新戴好面纱,语气平淡。
半只鼠的头摇得像拨浪鼓,双手连连摆动,神色激动地压低了声音,
“莫非还去那个鬼地方?去不得!绝对去不得!上次带你去那一趟,老头子我差点把命丢在那里!那地方邪门得很,根本不是什么古修洞府,那是被诅咒之地!再深入就是找死!仙子你另请高明吧!”
一旁的姜晚秋心中恍然,原来这貌不惊人的驼背老头,就是师姐之前提到过的引路人。
只是看他这筑基初期的微弱灵力波动,以及胆小如鼠的模样,实在难以想象他有何本事能在那等险地穿行。
斐星遥似乎早有所料,不慌不忙地取出一个看起来沉甸甸的储物袋,放在柜台上,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这里是一千百下品灵石,算是定金。事成之后,再付一千百。半只鼠,那里的路段你熟,只要足够小心,以你的本事,带我们到目的地并非难事。”
“去不得,真的去不得……再多钱财也没命花!”
半只鼠看都不看那储物袋,一会嗖地钻入柜地神情紧张,
一会啪地跳上椅子表情极度惊恐,
“仙子,那地方不能再被打扰了,打扰了那可是神鬼不留,死无葬身之地啊,你就饶了老头子吧!”
见对方死活不肯,斐星遥话锋陡然一转,
“半只鼠,我闻言……你年纪不小了,老年得子,你十分疼爱他吧?”
半只鼠身体猛地一颤,豁然抬头,眼中精光暴涨,周身那微弱的筑基灵压都变得凌厉了几分,
“斐仙子!你这话中是什么意思?想拿我儿子威胁我?老夫我虽然修为低微,但拼起命来也不是吃素的……”
“威胁?咯嘻嘻嘻!”
斐星遥掩面娇笑。
“你误会了。我只是听闻,令郎似乎继承了你的一些体态特征,自幼驼背,面容受损,因此深受困扰,甚至有些自卑的不敢见人呀?”
半只鼠眼神阴沉下来,拳头不自觉握紧,这确实是他心中最大的痛处。
他自己因天生驼背和容貌丑陋,在外面受尽白眼,好不容易有了个宝贝儿子,却同样如此畸形,他尝试了无数方法,耗费了大量积蓄,都未能改变。
“是又如何?斐仙子不妨有话直说,何必取笑我儿!”
斐星遥不答,反而从怀中取出一个温润的白玉小瓶。
玉瓶出现的瞬间,周围空气中似乎都弥漫开一股令人心旷神怡的异香。
“此丹名为‘塑骨生肌丹’,”
斐星遥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诱惑力,
“这可是少有的逆天丹药啊,可以重塑低阶修士的筋骨皮肉,矫正先天残缺,焕发生机,令郎若是服下往后就不用自卑了,他可以堂堂正正直起身子做个男子汉了。”
“此丹真有如此效果!?”
半只鼠的呼吸瞬间粗重起来,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玉瓶,
“我怎知这丹药的真假?”
“我斐星遥,飞星宗核心弟子,岂会骗你?你若不信我也不勉强,就让你令郎一辈子自卑下去吧。”
她将玉瓶在半只鼠眼前晃了一晃,随即又迅速收回,
“但是,只要你带我们抵达目的地,此丹,便是你的。”
半只鼠脸上的挣扎之色极其明显,最终,对儿子的爱战胜了恐惧,他猛地一咬牙,
“好!斐仙子,老夫信你这一次带你走一趟!希望你信守诺言!”
“你就放心吧,我斐星遥还做不出砸自己名声的举动。”
斐星遥语气淡然,
“明日辰时的坊市东侧,在烂石堆下与老夫汇合。”
“好,不见不散。”
斐星遥见目的达成,不再多言,转身便与姜晚秋一同离开了这间阴暗的店铺。
走出小巷口,重新回到相对热闹的坊市街道,
姜晚秋终于忍不住,传音问道,语气中充满了好奇,
“师姐,你何时得了这般珍贵的塑骨生肌丹?这类丹药我竟从未听过。”
斐星遥脚步未停,面纱下的唇角似乎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塑骨生肌丹?呵,师妹,你当真以为这等能重塑形体的灵丹是那么容易得到的吗?莫说我没有,即便是有,你说我会用在一个低贱的引路人身上吗?”
姜晚秋闻言一怔,美眸中闪过一丝愕然,
“师姐……你没有那丹药?那方才你承诺于他的……”
斐星遥侧过头,清冷的目光透过面纱落在姜晚秋脸上,那眼神平静得令人心寒,
“师妹啊,你都修炼大半辈子了,但有些道理,看来还需历练才能明白。”
她微微停顿,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让他活着离开一堑天,一个将死之人,又何必兑现承诺?”
姜晚秋娇躯微不可察地一颤,瞳孔骤然收缩。
她看着斐星遥那清冷孤傲、仿佛不染尘埃的背影,
沉默片刻,姜晚秋低声道,
“师姐……师妹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