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噗——！”
一口混杂着暗金色泽、蕴含着丝丝寂灭死气的粘稠淤血，从陈凡口中狂喷而出，瞬间便被周围狂暴扭曲、光怪陆离的深层虚空乱流撕扯、湮灭，连一丝痕迹都未能留下。他强行稳住如同狂风骇浪中一叶破舟般剧烈颠簸的身形，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原本璀璨如星辰的眼眸此刻也黯淡无光，布满了血丝。
枯木仙君那看似轻描淡写、实则蕴含了半步准帝级寂灭道则的一指，其残留的恐怖力量，如同最恶毒的跗骨之蛆，依旧在他体内疯狂肆虐，不断侵蚀着他的生机本源，消磨着他的仙元与神魂。更雪上加霜的是，这深层虚空本身，就是一个充斥着无尽毁灭性能量的绝地！无处不在的空间碎片如同亿万把无形的锋利铡刀，时刻切割着他的护体仙光；狂暴紊乱的能量风暴如同太古凶兽的咆哮，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肉身；时而出现的、吞噬一切光线的维度裂缝，更是散发着连金仙都可能陨落的致命气息！
在这双重绝境的夹击下，陈凡的伤势非但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反而如同决堤的洪水，持续恶化！经脉如同干涸龟裂的土地，仙元近乎枯竭，运转滞涩无比；识海中的仙婴蜷缩成一团，光芒极度黯淡，表面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痕，传来阵阵撕裂神魂般的剧痛；就连经过九转金丹重塑、堪比顶尖天仙法宝的强横肉身，此刻也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淡金色的血液不断渗出，将残破的青衫浸染得一片狼藉。
必须尽快找到一个相对稳定的地方疗伤！否则，根本无需枯木仙君再次出手，光是这虚空本身的侵蚀和伤势的持续恶化，就足以在短时间内将他彻底拖垮，形神俱灭！
然而，那位屹立于仙界巅峰、睚眦必报的枯木仙君，显然不打算给他任何喘息疗伤、卷土重来的机会！
就在陈凡刚刚凭借虚空碑的微弱感应，勉强躲过一道悄无声息卷来的空间漩涡，气息愈发紊乱的刹那——
“小孽障……”
一个冰冷、淡漠、仿佛自九幽黄泉最深处响起、直接无视了空间距离与维度壁垒、清晰无比地烙印在陈凡神魂最深处的声音，如同索命的魔咒，骤然响起！
“……你以为，躲进这连金仙都不敢轻易涉足的深层虚空，本君……就奈何不了你了吗？”
是枯木仙君！
他的神识，竟然强大到如此地步！穿透了层层混乱的空间壁垒，再次精准无比地锁定了陈凡的位置！仙君级的存在，尤其是枯木仙君这等半步准帝，其对空间法则的理解和掌控，已然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境界，远非天仙可以揣度！
“阴魂不散的老东西！”陈凡心中怒骂，一股冰冷的绝望感再次涌上心头，但旋即被更强烈的求生欲和狠厉所取代！他咬紧牙关，不顾周身传来的撕裂剧痛和神魂的虚弱眩晕，疯狂压榨着丹田气海内最后几近干涸的仙元，同时引动识海中虚空碑的本源之力！
嗡！
周身幽暗的虚空领域再次强行撑开，虽然范围比全盛时期缩小了数倍，光芒也黯淡飘摇，仿佛随时会熄灭，但依旧扭曲了身周小片区域的空间结构。他身形化作一道扭曲模糊的残影，如同受伤的游鱼，拼尽全力朝着感知中能量乱流更为狂暴、空间结构更加破碎不堪的深处亡命遁去！
一场在常人无法想象、连玄仙乃至普通金仙都可能陨落的恐怖维度中展开的、极度不对等的死亡追逐，就此上演！
陈凡将《虚空步》催谷到自身重伤状态下所能达到的极限，身形在光怪陆离、色彩扭曲破碎的虚空中疯狂闪烁、变向。时而，他需要以收缩到极致的虚空领域强行扭曲一道迎面袭来的、足以切割星辰的空间碎片利刃，领域光膜剧烈震荡，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时而，他需借助小塔自发散逸出的、微弱却坚韧无比的清辉，勉强稳固住几近崩溃的肉身，抵挡那无孔不入的寂灭死意侵蚀；时而又要凭借虚空碑对空间波动的超凡感知，险之又险地提前规避开突然出现的、散发着吞噬万物气息的恐怖空间漩涡！
而枯木仙君那强横无匹的仙君神识，则如同附骨之疽，如影随形，牢牢锁定着他！这道神识仿佛一张无形无质、却又无所不在的天罗地网，覆盖了陈凡周围大片虚空，任凭他如何变幻方向、隐匿气息，都无法彻底摆脱！
更可怕的是，这道神识的主人，甚至无需亲身深入这危险重重的深层虚空！他只需遥遥锁定陈凡的位置，便能隔空发动攻击！
“嗤——！”
一道凝练至极、无声无息、却蕴含着令万物凋零寂灭道则的青色指力，仿佛凭空出现，穿透了层层空间褶皱，无视了大部分虚空乱流的阻碍，直取陈凡后心要害！指风所过之处，连狂暴的虚空能量都仿佛被瞬间“冻结”、“枯萎”，留下一道短暂存在的死亡轨迹！
陈凡头皮炸开，亡魂大冒！根本来不及思考，全凭千锤百炼的战斗本能和虚空碑的预警，将虚空步施展到一个近乎自残的幅度，身形猛地向侧下方一沉，同时将残存的仙元疯狂注入护体仙光！
“噗！”
指力擦着他的左肩掠过，护体仙光如同纸糊般破碎，左肩处的血肉瞬间变得灰暗、枯萎、失去所有生机，连骨头都出现了裂纹！剧痛钻心！若非闪避及时，这一指足以将他半边身子都化为飞灰！
“哼！躲得了一次，躲得了十次百次吗？”枯木仙君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再次响起。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更多的寂灭指力，如同附骨之疽，从各种刁钻诡异的角度，穿透虚空，不断袭来！每一次攻击，都逼得陈凡不得不施展极限身法，消耗本已濒临枯竭的仙元和神魂之力去闪避、格挡！他的伤势在一次次惊险的躲避中不断加重，鲜血早已浸透全身，气息越来越微弱，眼神都开始有些涣散！
“不行！再这样下去……必死无疑！连一炷香都撑不住！”陈凡心中嘶吼，强烈的死亡预感如同冰水浇头，让他几乎窒息。仙君与天仙的差距太大了，大到令人绝望！对方甚至无需亲身降临，仅凭神识锁定和隔空攻击，就足以将他这重伤之躯活活耗死在这绝地之中！
必须摆脱锁定！或者……找到一处连仙君神识都无法轻易触及、或者不愿轻易涉足的真正绝地！唯有置之死地，方有后生的可能！
他的目光疯狂扫过周围那片色彩扭曲、能量狂暴、充斥着无尽危险与未知的虚空，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计算、推演。最终，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了右前方极远处，一片空间结构最为混乱、能量波动也最为狂暴、甚至隐隐传来令他都心悸的毁灭气息的区域！
那里，仿佛是整个深层虚空的“伤口”所在！无数道粗大如龙、扭曲狰狞、边缘闪烁着不详黑光的空间裂缝，如同活物般相互纠缠、碰撞、撕裂！狂暴的空间风暴在那里形成了永恒的漩涡，撕碎一切敢于靠近的物质和能量！甚至隐约可见一些破碎的星辰残骸和未知巨兽的骨骼，在那片区域边缘沉浮、湮灭！
那里，是连他全盛时期都绝不敢轻易踏足的死亡禁区！
但此刻，他已别无选择！
“赌了！”
陈凡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决绝！他不再直线逃窜，而是猛地调转方向，将所剩无几的力量彻底燃烧，不顾一切地朝着那片死亡禁区，如同扑火的飞蛾般，悍然冲了过去！
“找死！”枯木仙君的神识传来一声带着愠怒的冷哼。他似乎察觉到了陈凡的意图，一道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凝练、速度更快、蕴含寂灭道则也更加恐怖的指力，如同穿越时空的死亡之箭，破开重重虚空乱流，以超越思维的速度，直取陈凡的后心！这一指，显然是想在他闯入那片绝地之前，将其彻底灭杀，以绝后患！
前有吞噬一切的死亡禁区，后有索命追魂的仙君一指！真正的十死无生之局！
千钧一发之际！
陈凡眼中疯狂之色更浓，非但不躲不闪，反而将最后残存的所有仙元、燃烧的本源精血、乃至对生存最强烈的执念，毫无保留地、孤注一掷地全部灌入识海深处那尊与他性命交修的虚空碑！
“给老子……开！”
他发出一声源自灵魂深处的咆哮！虚空碑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玉石俱焚的意志，碑身剧烈震颤，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深邃幽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和希望的乌光！那些代表空间本源至高奥秘的大道符文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流转、重组！不再是向外扩张领域扭曲现实，而是……引动自身所在的空间坐标，向着那片死亡禁区中最巨大、最不稳定、仿佛连接着宇宙终极虚无的一道横亘天地的漆黑裂缝……主动撞去！
就在枯木仙君那必杀一指的恐怖能量即将触及他背心的电光石火之间——
嗡！！！！
那道巨大的、散发着无尽吞噬之力的空间裂缝，仿佛感应到了陈凡这决死一搏引动的奇异空间共鸣，猛地剧烈扩张、扭曲，产生了一股无法抗拒、仿佛源自宇宙本源的恐怖吸力！
陈凡的身影，如同投入无尽深渊的一粒尘埃，瞬间被那深邃的黑暗彻底吞噬，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那道凝聚了枯木仙君必杀意志的寂灭指力，则狠狠轰击在了裂缝边缘那极不稳定的空间结构上！
轰隆隆隆——！！！！
无法形容的恐怖大爆炸发生了！仿佛一颗恒星在虚空中被引爆！毁灭性的能量冲击波呈环形向四面八方疯狂扩散，将周围大片区域的空间乱流都瞬间清空、湮灭！连那些粗大的空间裂缝都为之扭曲、崩断！
爆炸的余波持续了许久才缓缓平息。那片死亡禁区边缘，变得更加混乱和危险。
“嗯？消失了？”枯木仙君那强横的神识在爆炸区域外围仔细盘旋、扫描了许久，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惊疑和愠怒。那道裂缝之后的空间通道极其紊乱且充满了未知的凶险，连他的神识探入其中，都感到了一种滞涩感和隐隐的危险预警。陈凡的气息，确实彻底消失了，要么被刚才那恐怖的空间爆炸和随后的乱流彻底湮灭，要么……被那极不稳定的空间裂缝，随机传送到了某个连他都难以轻易定位的、极其遥远或隐秘的未知之地。
“算你走运！竟能以这种方式遁走！”枯木仙君冷哼一声，神识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他并不认为，一个身受仙君级道伤、仙元枯竭、神魂重创的天仙，能在那种伤势下，于如此狂暴且充满未知的空间传送中存活下来。即便有万分之一的侥幸未死，流落到那种连他都感到些许危险的未知绝地，也基本等同于陨落，永世难归。他亲自出手追杀的目的，从某种意义上说，也算勉强达到了。
…… ……
时间的流逝，在这混乱的空间传送中变得毫无意义。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是千万年的漫长漂流。
陈凡从一种浑浑噩噩、意识近乎彻底消散的深度昏迷中，艰难地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意识。首先感受到的，是全身无处不在、深入骨髓神魂的恐怖剧痛，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被整个天地抛弃的极致虚弱感。紧接着，他感觉到自己正在以一种失控的速度，从高处急速下坠！
求生的本能让他猛地挣扎，强行睁开了沉重如山的眼皮。
眼前是一片扭曲、模糊的光影，仿佛透过破碎的琉璃观看世界。他正从一个极不稳定、边缘还在不断崩塌湮灭的扭曲空间通道中被粗暴地“抛”出！下方，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死寂、荒凉、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暗红色调的巨大陆地！大地上布满了深不见底的巨大裂谷、如同星辰疮疤般的陨石坑，以及无数断裂的山脉和干涸的河床痕迹。
天空是诡异的、永恒不变的暗灰色，没有日月，没有星辰，没有云彩，只有一片死气沉沉的灰蒙，仿佛凝固的绝望。空气中弥漫着稀薄到了极点、且充满了衰败、腐朽气息的灵气，吸入一口，都让人感觉生机在缓慢流逝。一种深入骨髓的、末法时代万物凋零的荒芜死寂感，笼罩着这片天地的一切。
这里……是哪里？
“砰——！！！！！”
一声沉闷如擂巨鼓的巨响！陈凡的身体如同陨石般，重重地砸在了一片坚硬无比、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暗红色岩石地面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一黑，喉头一甜，又是一大口混合着内脏碎块的暗金色血液喷出，意识再次濒临涣散的边缘。他感觉全身的骨头至少断了七成，伤势在空间传送的最后撕扯下，已然恶化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
他强忍着令人昏厥的剧痛和极致的虚弱，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抬起头，环顾四周。
目光所及之处，是彻底的死寂与荒凉。没有草木，没有水流，没有虫鸣，没有风声……没有任何生命存在的迹象。远处，是断裂的、如同巨龙脊骨般耸立的暗红色山脉，以及一片早已彻底干涸、只剩下龟裂河床和嶙峋怪石的、曾经可能是浩瀚海洋的遗迹。更远处的地平线上，天空与大地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方式断裂开来，仿佛这颗星辰……曾被一股无法想象的力量，硬生生击碎、撕裂！他所处的这片陆地，或许只是某颗巨大星辰破碎后的一块较大残骸！
一颗……早已彻底死亡、灵气枯竭、被遗弃在宇宙角落的……破碎星辰遗骸！
绝境中的绝境！比深层虚空更加令人绝望的死地！在这里，连恢复伤势所需的最基本灵气都稀薄得可怜，更别提寻找出路了！
一股冰冷的、彻骨的绝望，如同毒蛇般缠绕上陈凡的心头。难道历经千辛万苦，从仙君手下侥幸逃生，最终却要陨落在这片被遗忘的死亡世界，默默化为尘埃？
然而，就在他心神摇曳，意志几乎要被这无边死寂吞噬的刹那——
识海深处，那尊一直静静悬浮、在他重伤昏迷期间仅靠本能散逸清辉护住他一丝本源不灭的神秘小塔，却突然……传来了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渴望”与“兴奋”的波动！
这波动并非针对外界稀薄的衰败灵气，而是……指向了这片死寂大地的最深处！仿佛在那无尽的黑暗与荒芜之下，隐藏着某种……连小塔都为之动容、甚至迫切想要得到的东西！
陈凡心中猛地一震，如同在无尽黑暗中看到了一缕微光！
这绝地之中……难道还蕴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