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从我掌心升起,暗红如未愈的旧伤。它不灼人,却躁动,像有东西在火里挣扎。右臂的焦痕猛地抽紧,秘银臂甲发出细微的裂响,一道细纹顺着金属表面爬向肘部。
我将掌心压向地面。
火焰顺着光脉扩散,撞上医疗部中央的熔炉节点。轰的一声轻震,不是爆炸,是共鸣。地底深处,那七支镇魂钉的搏动变得清晰,与初火余波同步。莉亚站在一旁,脊椎上的纹路微微发亮,她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艾瑞莉娅站在我对面,金色瞳光凝定如日轮。她手里攥着一叠灰烬,边缘焦卷,能看出曾是纸张。那是她最后一封血书警告信,三十年来藏在咒术袍内衬里的那封。她抬手,灰烬从指缝间洒落,风未起,却自行燃尽,化作一缕金烟,被熔炉上方的光柱吸走。
“你曾藏起30%的参数。”我的声音很轻,几乎被光脉的嗡鸣盖过。
她闭眼。“现在,还给火。”
她身上开始发光。不是从眼睛,是从全身。那道金色瞳光扩散开来,沿着皮肤游走,像是体内有光在寻找出口。她的呼吸变慢,胸口起伏几乎停止。然后,她撕开胸膛。
没有血。水晶般的心脏暴露在空气中,透明如冰,内部嵌着一块不断旋转的符文核心——正是那缺失的30%参数。它原本应藏在研究院最深处的加密库中,但她把它炼进了自己的命脉。
她将手按在心脏上,指尖渗出光。
那光顺着她的手臂流向头顶,最终汇入空中尚未稳定的四重光轮。四轮原本各自旋转,互不干涉,此刻却开始震颤。第一轮崩解,化为光雨洒落;第二轮扭曲,像被无形之手拧紧;第三轮骤暗,随即爆亮;第四轮悬停不动,仿佛在等待什么。
艾瑞莉娅开口,声音不再是她自己的。
“光非独明,影亦同源。”
龙语落下,四轮猛然收束。一圈无声的波纹扩散开来,初火花藤从地缝中钻出,原本枯萎的花瓣重新舒展,释放出温和的光晕。熔炉上方的光柱稳定下来,不再闪烁,而是形成一道垂直的能量轴,贯穿塔顶。
金色太阳悬浮于医疗部上空。
它的光不刺眼,却穿透一切。墙角残留的毒雾瞬间蒸发,地面结晶开始融化,露出底下刻满祷文的石板。那些曾被当作诅咒的符文,此刻在光照下显现出真正的含义——不是惩罚,是唤醒。
莉亚抬起手,七十二根毒刺的残渣在她掌心聚拢,被阳光照透,化为细尘。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绷带早已脱落,皮肤上不再有药汁浸染的痕迹。
“它认得我们了。”她说。
我未回应。右臂的焦痕突然剧痛,像有东西在皮肉下爬行。秘银臂甲的裂纹加深,金属表面开始剥落。一股低语从伤口深处传来,古老,冰冷,带着龙族的傲慢。
“她将走上我的老路。”
古龙逆鳞的意志未死。它藏在我的火种里,蛰伏三百年,此刻因光轮升起而苏醒。它不愿被融合,不愿被净化。它要撕裂这具身体,重新点燃独属于它的火焰。
我踉跄一步,单膝触地。
艾瑞莉娅睁开眼,光轮微微倾斜,一道光束垂落,笼罩在我身上。那光不暖,却压制住了右臂的躁动。秘银臂甲的剥落停止了。
“别让它走。”我说。
她走来,站在我身旁,一只手按上我的肩头。光从她掌心灌入,逆着血脉流向右臂。焦痕裂开,七片火蝶从中飞出,每一片都带着古龙的低语,扑向空中。
光轮旋转,七道光束同时射下,将火蝶逐一捕获。
它们在光中挣扎,发出无声的嘶鸣,最终静止。光轮将它们裹住,压缩,重塑。七片火蝶化为七枚光鳞,缓缓落下,嵌入秘银臂甲表面。
金属重新流动,覆盖裂纹,凝固成新的形态。蝴蝶状的纹身浮现在臂甲外侧,双翼微展,纹路细密如咒文。焦痕不再渗血,也不再蔓延。它静止了,像一道被封印的旧伤。
我缓缓站起。
艾瑞莉娅抬头看光轮,神情肃穆。她知道,这还不是终点。
地面开始震动。
不是来自地底深处,是正下方。医疗部的地基传来撞击声,一下,又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挖,要破土而出。光脉微微发黑,几处节点开始渗出黑炎,顺着墙壁向上爬。
我后退半步,挡在艾瑞莉娅身前。
第一具傀儡破土而出。
它由残骸拼接而成,关节处露出咒术锁链,胸口钉着青铜匕首,喉部烙印渗出黑烟。它没有眼睛,头颅像是从不同尸体上拼凑的,却直直朝向熔炉。
第二具,第三具……数十具从地底钻出,动作僵硬,步伐一致。它们手持青铜匕首,成弧形逼近。黑炎在它们脚下蔓延,污染光脉,初火花藤开始枯萎。
艾瑞莉娅未动。
光轮自动反应。七道光束从太阳边缘射出,精准击中每具傀儡的喉部烙印。黑炎蒸发,发出刺耳的嘶响。傀儡动作迟滞,关节发出金属摩擦的噪音,像是内部的咒术核心正在崩溃。
它们仍向前走。
一具傀儡跃起,匕首直刺熔炉核心。光束击中它胸口,青铜瞬间熔化,残躯坠地,化为灰烬。另一具扑向莉亚,被初火花藤缠住,藤蔓收紧,将其绞碎。
黑炎越来越多。
光轮的净化速度开始跟不上污染扩散。几处光脉节点熄灭,天花板上的研究院模型微微晃动,能量翅翼的光变得不稳定。
艾瑞莉娅抬起手。
她没有攻击,没有咒语。只是张开双臂,像在拥抱什么。
“你们也曾是火中之人。”
她的声音很轻,却传遍整个空间。光轮的光芒忽然变得柔和,不再是净化的光,而是召唤的光。它不再蒸发黑炎,而是将其包裹,缓缓提向空中。
一具傀儡停下脚步。
它的头颅微微偏转,像是在倾听。黑炎从喉部流出,不再扩散,而是凝聚成一道细线,连接向光轮。它的身体开始崩解,不是被摧毁,是分解。金属、骨头、咒术锁链,全部化为微光,被光轮吸入。
第二具,第三具……它们一个接一个停下,黑炎转为金光,躯体化作火蝶,升向夜空。
最后一只傀儡跪下。
它抬起手,将青铜匕首插入自己的胸口,然后缓缓倒下。黑炎从伤口涌出,却不再污染地面,而是盘旋上升,像一条金色的蛇,缠绕向光轮。
光轮微微震颤,吸收了最后一丝黑炎。
医疗部恢复寂静。光脉稳定,熔炉光柱明亮如初。初火花藤重新舒展,花瓣轻轻摇曳,释放出温和的光晕。
我低头看右臂。
蝴蝶纹身微微发烫,像是在呼吸。秘银臂甲完整如新,焦痕静止,不再扩散。它不再是伤,不再是枷锁。它是印记,是守护的证明。
艾瑞莉娅收回手,身体微微晃了一下。她低头看自己的胸口,那道撕裂的伤口正在愈合,水晶心脏的光芒暗了几分。
“结束了。”她说。
我没有回答。
地底深处,那七支镇魂钉的搏动依然清晰。镇魂钉钉着的,不只是艾薇拉的心脏。还有别的东西。更深的东西。
艾瑞莉娅抬头,望向光轮。
她的瞳孔里,倒映着那轮金色太阳。可就在那一瞬,我看见她的虹膜深处,闪过一丝极淡的黑线,像裂痕,像咒文,像某种尚未苏醒的印记。
她嘴角微动,似要说话。
她的嘴唇刚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