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陈鸣？”
“对啊，还能有哪个陈班长？”
周黎晓将信塞进信封，没说什么。
秦芳芳一边梳头发，一边接着说：
“他说他妹子生了个小闺女，现在书店已经开门了，你要是还要啥书和套题，就跟他说，别的就没说了。”
“嗯，知道了。”
将信塞进抽屉，周黎晓起身走到床边，打开床下铁皮柜子，从行李袋里拿出两包零嘴。
首长夫人给她带的好吃的，到这儿就几乎送完了。
周黎晓说：“我就放这桌上了，反正宿舍也没别人，咱俩吃。”
秦芳芳笑嘻嘻，“诶！真叫你破费了！”
“这有啥。”周黎晓笑了下，朝她眨眨眼，“不破费。”
秦芳芳笑眯眼，想到什么，起身凑过来，一脸嫌弃地小声说：
“那个陈班长，我听说他最近跟文工团新来的女同志走的很近，都这样了，还惦记你，巴巴跑来让我给你带话。他这人怎么这样！”
“别瞎说。”
周黎晓淡下脸，“大概就是给他妹子拉生意吧，反正我也不缺什么资料，没事儿。”
在首都的时候，贺骏山给她搜罗来几本书和题，说是托人从考试院弄来的。
那些在外面可买不到。
周黎晓到现在还没有做完，当然不用再买。
秦芳芳点了点头，就没再说什么。
两人又聊了些有的没的，才熄灯上床。
*
初夏夜晚，窗外星光烁烁，虫鸣聒噪。
一辆轿车悠悠摇晃着爬上乡间土坡，慢悠悠停在下沟村书记家门口。
等在门口的大汉快步走上前，先打开了后备箱，搬下一把轮椅，推到后车门边，万子铭已经由另一个大汉抱下车，稳稳放在了轮椅上。
“少爷，都安顿好了，您今晚可以好好歇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万子铭抬眼，随意打量一番这条小路，以及面前的占地不小的红砖房，淡淡嗯了声。
他俊美清稚的眉眼间，挂着几分疲惫。
跟随的人见状，上前推着他进了张家院门。
院子里头，张书记立在台阶上，看见被几人簇拥着进来的是个瘫子少年，先是愣了下。
反应过来，他急忙跑下台阶，笑眯眯弯腰跟万子铭说话：
“娃子，安心在俺家住着，想吃啥就叫人告诉俺媳妇儿，啥都行，啊！千万别客气！”
也是走了狗屎运，村里来贵客，偏偏挑中他家院子。
住三间屋，一天给三十。
出手这么阔绰，张书记恨不能他们往后都别走，天天住他家！
万子铭面无情绪打量他一眼，眼帘淡淡阖上了，并不想跟人说话。
张书记察言观色，心说这富家小少爷，架子还不小嘞！
但有钱就是爷，他赔着笑脸，点头哈腰的安排他们都住下。
折腾完，他被人撵走。
张书记一步三回头的回了北屋，一进门，就被自家老婆子和儿子儿媳团团围住。
张喜来，“爸，这帮人啥来头？”
“管他啥来头，兹要是住在咱家，那就当财神爷供着。”
张书记哼了声，又交代自己老婆子，“富家少爷嘴刁，你这两天做饭多放油和盐，多买点儿肉来，别寡不溜丢的没个味儿，让人家挑剔！反正伙食费另算，亏不了咱们。”
“诶，我知道。”都叮嘱几回了。
“爹。”杨红英眼睛发亮，“他们要住多久啊？”
张书记看了眼儿媳妇儿，背起手神气的说：
“还不知道来办什么事儿，反正定下时候，是说会住上个十天半月，到时候再看吧。”
住十天，那就是三百！
杨红英掰着手指头算，半个月，那就是四百五，再加上这么多人的伙食费......发了啊！
她眼里的光都快赶上那大灯泡亮了！
张喜来瞥了眼媳妇儿那财迷象，暗暗拉了她一下，一脸憨厚的说。
“那先这样，我跟英子进屋睡了，妈你明天做饭，要买啥跟我说，我给你买去。”
张婶子：“行，睡吧，你俩快去睡。”
等小两口进了屋，张书记带着老婆子也进了屋。
他板起脸，一边脱衣裳一边叮嘱自己老婆子：
“明天敲打敲打喜来媳妇儿，别叫她出去瞎显摆，财不外露的道理得懂，不然就她们老杨家现在那境况，还不得上咱家打秋风来？”
杨家跟周家打了一架，杨建业摔断了腿，周大刀蹲了牢子。
杨家为了给杨建业上镇医院做手术，把家底儿都掏的差不多了，还让杨红英从婆家借钱。
杨家早就不是原来的杨家了，知道杨志刚离了婚还退伍从业的那天，张书记就隐隐觉得自家上当受骗了！
这事儿，搞得他心里十分不痛快，已经给儿媳妇儿看了好一阵儿的脸色。
“行了，我知道！明天我一准儿就说她！”
张婶子答应着，说完又叹气，“外姓的终归是外姓，养不熟！”
“要不是想着娶她咱家花钱了，还给了那么些聘，指望着她肚子争气，早点儿给喜来生个大胖小子，那天她借钱当时，你就该拿扫帚把她撵出门去！”
张书记冷哼一声，也跟着骂：
“吃张家喝张家的，胳膊肘还往娘家拐，个拎不清的白眼儿狼！”
张婶子想想也气，可也不能再说了，再说下去，今晚该气的睡不着觉。
她拉着脸，脱了鞋爬上炕铺床。
张书记脱完衣裳，坐在床边点了根烟。
烟抽到一半，听见隔壁房里小两口闹腾的动静，老两口同时顿住，对视了眼。
打着媳妇儿娶进门，喜来成宿折腾，小媳妇儿也是个不害臊的，叫起来不知道堵着嘴。
起先老两口盼着抱孙子，听小两口这么恩爱，倒也乐见。
只是禁不住一直这样，搞得他们晚上睡不好觉。
“他爹。”张婶子凑到张书记身边，压低声絮叨了句，“这英子都进门儿多久了，俺瞅喜来挺能耕的，咋就还没怀上呢？”
张书记听完皱眉，可不么，这杨红英进门儿时候也不短了。
“...等贵客走了，你带她上镇上医院，去做个检查去。”他在床沿儿碾灭烟头，语气烦躁说道，“别是个不下蛋的！”
张婶子一听，糟心透了。
“那应该不能，瞧着模样，应该好生养。成吧，回头我领她好好检查！”
出了全村头一份儿大聘，敲锣打鼓娶回来的儿媳妇儿，要是不下蛋，那不砸手里了么？
绝对不行！
“行了，先这样，睡吧...”
*
院里院外都熄了灯。
东屋里，万子铭躺在硬邦邦的炕上，安静看着窗外繁星如斗的夜色。
这个连空气都充满粪味儿的乡村，就是他姐长大的地方儿？
这地方，跟猪圈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