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黎晓肩头下耷，无奈的叹了口气，解释说：
“本来无可奈何，是想放弃的，毕竟这么多年，她们也没有找过我。”
“而且我之前凭着厨艺混到一份工作，住到了厂里宿舍去，也算有份正经工作能养活自己，不用再面对周家人厚此薄彼的嘴脸，也挺快乐。”
“只是后来.....”
她抿抿唇，“她们亲生的孩子周天赐和周茹纷纷高考结束，周天赐考上大学，需要一大笔学费，她们就觉得我赚的太少，那点工资根本不够供周天赐读大学，就把我骗回来，想卖个好价钱，先给周天赐凑学费。”
贺骏山皱眉，他是隐约听说过这回事。
当初杨志刚正处于舆论的风口浪尖上，他急急请假返乡，说是家里催的紧，着急回去结婚，回村后没两天就赶回部队，迅速打了结婚报告。
当时大家都还打趣他怎么火急火燎，杨志刚是说了那么一句，说自己媳妇儿都差点儿被卖了，当然急。
虽然两人离婚的时候，他仔细看过周黎晓的政审资料，但也只知道断亲书的事。
具体周家要怎么卖她，贺骏山还不太清楚。
毕竟政审环节，组织上是不会事事详细跟他这个团长报备的。
“细说说。”他道。
既然打算好了准备娶周黎晓，那有关她的事，他都想知道。
周黎晓听他态度认真，幽幽叹了口气。
“边走边说吧。”
“嗯。”
于是，两人边朝杨家院子走去，边低声说着话。
等快到了，周黎晓也把自己从小时起的大部分事，都三言两语交代的差不多。
贺骏山有了个大概了解，站住脚，沉沉长叹一声。
“我就说，你一定吃了很多苦。”
周黎晓弯唇笑了笑，“还好吧，村子里那些重男轻女的家庭，亲生女儿的日子，也不比我好上多少。”
贺骏山没什么，垂了垂眼，又问。
“既然之前已经放弃，那现在，为什么又突然想查？”
周黎晓嘴角笑痕淡了淡，语气平静：
“就是要被卖给那个老矿工的时候，我心里不忿，忍不住怨恨的想，如果我是周茹，如果周大刀她们是我的亲生父母，他们还会那样对我吗？”
因为怨，因为不甘，所以想去认证。
“你就不怕，结果会让你失望？”贺骏山低问。
或许找到亲生父母，也会让你失望，真的要赌一次？
周黎晓浅浅一笑，垂下眼说：
“无所谓，人活一辈子，总要知道自己是谁，反正我来时路全是坎坷，再差又能差到哪儿去？”
贺骏山看着她，下颚微点，不再说什么。
“对了！”周黎晓想起什么来，连忙小声告诉他，“我刚刚在屋里偷听到一点有用信息，张书记说，我的亲生父母是瘸子和疯子。”
贺骏山闻言微一皱眉，“那你印象里，下沟村有这样的人？”
周黎晓仔细回想，摇了摇头。
“...而且，他们好像都很忌讳我的身世，听张书记还说当年那件事谁都不许再提，听这口风，这说明知道的人还不少。
应该是怕一旦事情暴露，可能给他们带来不好的影响，看他们这么谨慎小心，我想，甚至还可能会影响到整个下沟村！”
“照你这么说...”贺骏山一脸严肃，“那的确得好好查查。”
她的亲生父母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会影响到整个下沟村呢？
瘸子和疯子...
如果这两个人二十年前的确存在，一定有证可查。
“这样，明天你跟我去趟镇上。”
周黎晓微讶，“去干什么？”
“我带你去镇政府，见镇长。”
“镇长？！”
看她惊讶到眼睛都睁圆，贺骏山不觉好笑，抬手安抚地轻拍她手臂。
“别紧张，有我呢。”又说，“时间不早，你先回去，坐了那么久的火车，早点洗洗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周黎晓欲言又止，“真的去镇上？”
“嗯。”
看贺骏山决定了，周黎晓想了想，轻轻点头，“...好，那我准备准备。”
贺骏山淡淡勾笑，轻推她一把，催促她进院子。
周黎晓走了几步，想起什么似的，回头悄声叮嘱：
“你，你少喝点儿啊。”
“好。”贺骏山笑，答应的干脆。
远远跟他对视，饶是夜色下，他那双眼也幽黑灼人，周黎晓脸颊微烧，端着碗转身跑了。
目送她进了院门，贺骏山在原地立了一会儿，才转身大步往回走。
*
还没走出多远，就见前路突然出现一道光束，直直照到他鞋面上。
贺骏山脚步微顿，看着出现在前方的杨志刚，脸上面无情绪，波澜不惊。
杨志刚也定定看他几秒，嗤地冷笑一声：
“真是让我刮目相看，起先我还只是怀疑猜测，现在可以确认了，你果然看上周黎晓。”
贺骏山清峻下颚线微抬，淡笑打量他。
“跟你有关系么？”
杨志刚被激怒，“她不过就是我不要的二手货！”
贺骏山眸眼一沉，大步走上前，挥手就是一拳，杨志刚猝不及防直接被打趴在地，手里的手电筒也啪地摔灭。
四周陷入暗色，山中弥漫的寒气也笼罩过来。
贺骏山一把薅起杨志刚的领子，将人拎起来，重重往路边的树上甩，然后一个健步上前，将人抵在树上，有力的手臂死死抵住他脖颈。
杨志刚呼吸受阻，眼前一阵阵发黑，濒临窒息的恐惧感直冲天灵盖，在南岭军区兵王的面前，他连丝毫的还手之力都没有。
“咳，呃团，团长...！”
他怕了！
贺骏山眸噙寒霜，眼皮半垂淡淡睨着他，仿若睨着一条没有生命的死鱼。
他启唇，压在杨志刚耳畔的声音如隆冬闷雷，一字一句穿透他耳膜里的嗡嗡作响：
“再让我看到你不尊重她，我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记住了？”
杨志刚脸都因为缺氧而憋得紫红，忙不迭点头，话说的艰难。
“记，记住...了”
贺骏山眼神温凉，甩手将他放开。
呼吸拼命涌入肺里，杨志刚身形一歪栽倒在地，大口喘着气用力晃了晃头，眼前一阵阵发黑眩晕，好半天才恢复视力。
‘嗒’
还没等他升起劫后余生的庆幸，一道刺眼光束直直照在他脸上，刺的他根本睁不开眼。
贺骏山握着手电筒，面无表情，音质冰冷：
“我在她身边，谁敢放肆，我绝不手软。这一次，是给你最后的警告，往后好自为之。”
撂下话，不等杨志刚起身，他拿着手电筒径自转身走了。
抬眸看着那道伟岸身形和渐行渐远的光束，杨志刚恨恨咬牙，握拳重重捶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