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打欠条，杨老太绝不会出一分钱。
要不是认为儿子现在还有救，她巴不得阮宁在里头关一辈子。
杨志刚思虑了一整宿。
第二天一早，先去见了阮宁，然后又跑去面馆跟小老板好说歹说寻求谅解，磨了一整天，才让对方愿意出具谅解书。
只不过，该赔偿的钱还是得赔偿。
最后实在无人可借，他又去求杨老太，并答应让阮宁写欠条儿。
杨老太着急回家忙活女儿的嫁妆，也没耐心跟这蠢儿子在这儿耗，这才不情不愿地跟他去取了钱，又到派出所亲自盯着阮宁写欠条儿。
“妈...”
从派出所出来，杨志刚扶着阮宁，一脸为难欲言又止。
“闭嘴！”
杨老太虎着脸瞪了眼，直接把他没说出口的话给憋回去。
“现在立刻跟我回去，参加英子的婚礼！别忘了！你惹出的那些破事儿对外可还瞒着，你要敢只顾自己不顾英子，看老娘不敲断你的狗腿！”
杨志刚嘴唇嗫喏，眼神挣扎半晌，又看向阮宁。
“宁宁...”
“你去吧。”
阮宁冷冷抽出手，又拽了拽身上皱巴巴的衣服，一脸心高气傲地睨着杨老太说道。
“你们家的事儿更重要，我有手有脚，会照顾好自己跟壮壮！”
她撂下话，拽着王壮壮拔脚就走，不带半点留恋。
“宁宁！”
“给我站住！”
杨志刚急得追了一步，瞥见自己老娘虎着脸要吃人的目光，只得又立住脚。
“妈，她们母子在南城没亲戚，你让她们孤儿寡母怎么讨日子过？”
“关我屁事！”
杨老太两步窜过来，一把揪住他耳朵，“老娘都已经出钱保了她，你还想怎么样？跟老娘回家！”
“啊！妈！疼，松手...”
杨志刚被杨老太揪着耳朵带走。
街道对面的巷子口，阮宁从拐角砖墙后走出来，冷眼看着母子俩朝客车站的方向走去，气得咬紧牙关，指甲都攥进掌肉里。
“没用的蠢货！长那么高大，连个老太太都掰不过！”
她原本还等杨志刚追上来，这下是不可能了。
阮宁气够呛，立在原地想了想，低头看向自己手腕上的手表。
这块钟山牌手表，是她亡夫当初娶她时候，给买的聘礼。
“现在应该还值点钱...”
咬了咬牙，把手表摘下来，阮宁看了眼杨志刚母子俩离开的方向，眼神坚定下来。
她低下头，揽住自己儿子，“壮壮，妈妈绝对不会让你跟着我吃苦。”
“妈妈，我饿~”
王壮壮抱住她腿，委屈地两眼包泪。
“好，妈妈这就带你去吃肉包子！”
忍着心酸，阮宁摸了摸儿子明显饿瘦两圈儿的脸蛋儿，牵着他往表行走去。
等她卖了这块手表，就能吃顿饱饭，然后买车票去下沟村。
死老太太不是巴不得撵走她们吗？
哼，她偏不让她如意！
走着瞧，杨志刚既然选了她们，这辈子都别想再甩开她们母子！
*
入冬寒意凛。
周黎晓体质畏寒，早起耐不住冷，把自己新买的毛线裤都套上了。
可她只顾着一早一晚路上冷，压根儿忘了自己一整天都要围着灶台转。
这可好，白天捂出一身汗，晚上回宿舍时又吹冷风。
本来没在意，谁知道跟着陈红和秦芳芳去洗了个澡，回到宿舍后，就开始喷嚏连天打。
“晓晓姐，你这是感冒了！”
秦芳芳连忙从自己柜子里翻出感冒药，“快，吃两片。”
周黎晓捂着手纸搓了搓发痒的鼻子，接住药片瓮声道谢。
“谢谢啊，芳芳。”
“客气啥！”秦芳芳拧上瓶盖，嗔她一眼。
陈红也走过来，一把将周黎晓面前的书给抽走，轻翻白眼儿说道。
“诶呀，都这样了就别看书了！赶紧上床睡觉去！”
秦芳芳：“对，捂一身汗，明天早上就能好！”
周黎晓被俩人架起来，推上床。
她嘴角压不住笑弧，窝在被子里的手脚冰凉，但心却是暖的。
“陈红，芳芳，有你俩真好.....”
看她迷迷糊糊阖上眼，两人对视一眼。
秦芳芳谨慎地伸手摸她头，“呀！发烧了！”
“啊？”陈红傻眼，“这，你那药，退烧吗？”
秦芳芳摇摇头，“就是普通的感冒药！”
“那咋整？”
“呃...，要么陈姐你看着她，给她捂捂汗，或者用毛巾擦擦脸跟脖子！”秦芳芳颇有经验地交代她两句，便匆匆去穿衣服。
“我回趟卫生室，拿退烧药来备着！”
这可方便。
陈红连忙点点头，“行！那你快去，我看着她！”
周黎晓烧的并不严重。
陈红给她擦脸，她就迷迷糊糊睁开眼。
“不用，我没事...”
“别说话，你发烧呢！”陈红蹙眉训她。
周黎晓嘴角牵了牵，“真没事，发发汗，睡一觉就好。”
“有没有事，也得熬过今天晚上才能知道吧？”陈红白她一眼，“别说话！”
周黎晓不说话了。
秦芳芳大半夜跑了趟卫生室，拿了退烧药回来时，周黎晓已经烧的脸都红了。
俩人急急忙忙端水喂药。
捱到第二天早晨，周黎晓总算退了烧。
只不过澡是白洗了。
她爬起来穿衣服。
“我帮你请假，今天就别去了。”陈红打着哈欠劝了句，“都病了，歇一天能咋的？炊事班这点儿人情味儿还是有的吧？”
周黎晓已经穿戴整齐，听言笑了笑。
“没事儿，我戴帽子，穿厚点儿。”又看了眼秦芳芳的床，悄声说，“晚上回来给你俩带好吃的，快睡吧。”
不等陈红再说什么，她开门就出去了。
走出筒子楼洞门，一股冷风卷过来。
周黎晓攥住领扣，加快脚步朝食堂走去。
冬天早上的四五点钟，天还黑黝黝的，只有几颗散星落在夜风里。
她拐过弯儿，被前面突然亮起的一道光束晃了下眼。
周黎晓下意识抬手遮挡，只当是巡夜的士兵，没往心里去，低着头继续往前走。
谁知道那道光，一直照在她要往前踩的路上，像是替她打亮的。
离得近了，她笑眯眯道了声谢。
“谢谢同志，没事儿，这路我天天走，不用麻烦了，您去忙...”
‘嗒’
手电筒灭了。
等周黎晓看清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形轮廓，没说完的话尾音，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
“拿着。”
男人嗓音低沉，把手电筒递给她。
周黎晓喉咙里咕咚一声，愕然局促地快速眨眼。
“贺，贺团长？”
这黑惊天的，这么早，他杵在这儿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