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府的书房内,气氛凝重如铁。针对鸿胪寺少卿崔明远的监控网络已然悄无声息地张开,如同蛛网,静待飞虫。
“王爷,”柳如烟呈上最新密报,“三日后,鸿胪寺将设宴接待新近抵达的于阗国使团。按惯例,由崔明远全权负责。据报,此次于阗使团中,混有数名身份不明的随从,并非于阗官方记录在册之人,行踪诡秘。”
秦般若眸光一闪,接口道:“于阗虽非圣火教核心区域,但其地处西域要冲,商路繁杂,圣火教借此使团夹带人手、传递消息,极易掩人耳目。此宴,恐有蹊跷。”
林惊澜指尖轻叩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沉吟片刻,决断道:“这是一个机会。他们若有所图,必会借此宴会接触或传递信息。本王,亲自去会一会这位崔少卿。”
“王爷欲亲自赴宴?”柳如烟微讶,“鸿胪寺宴请外使,王爷身份尊贵,突然驾临,恐打草惊蛇。”
林惊澜唇角勾起一抹莫测的笑意:“本王自有道理。便以体察外情、彰显天朝恩宠为由,临时起意,驾临鸿胪寺宴。他崔明远难道还能将本王拒之门外不成?”
三日后,华灯初上。
鸿胪寺接待外宾的“四方馆”内,张灯结彩,丝竹悦耳。于阗使团成员身着异域华服,与作陪的鸿胪寺官员相谈甚欢,气氛热烈。
崔明远作为主事官员,穿梭于宾客之间,举止得体,笑容满面,应对自如,确是一副干练能臣的模样。他年约四旬,面容清癯,眼神温和,看不出丝毫异样。
就在宴会进行到一半,气氛最是融洽之时,馆外忽然传来一声悠长的唱喏:
“摄政王殿下驾到——!”
满堂皆惊!无论是于阗使臣还是鸿胪寺官员,皆慌忙起身,整理衣冠。崔明远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惊惶,但瞬间便恢复如常,快步迎至门口,躬身行礼,姿态谦卑无比。
“臣鸿胪寺少卿崔明远,恭迎摄政王殿下!殿下驾临,四方馆蓬荜生辉!”他声音平稳,带着恰到好处的激动。
林惊澜一身常服,仅带了两名贴身侍卫(实为洛倾城与另一名高手伪装),龙行虎步而入,目光随意扫过全场,最后落在崔明远身上,淡淡道:“崔卿不必多礼。本王今夜偶得闲暇,听闻于阗使团在此,特来一见,体察西域风情,彰显我朝怀远之意。”
“王爷心系邦交,体恤远人,实乃臣等楷模!”崔明远连忙奉承,亲自引林惊澜入上座。
林惊澜的到来,无疑给这场宴会投下了一颗巨石。他虽言谈随和,偶尔问及于阗风土人情,与使团正使交谈几句,但那无形中散发出的威仪,让整个宴会的气氛都变得微妙而拘谨起来。
林惊澜看似在与使臣闲聊,眼角的余光却始终锁定着崔明远以及那几个身份存疑的随从。他注意到,自他到来后,崔明远虽然依旧忙碌应酬,但眼神时不时会飘向使团中一名低着头、甚少言语的灰衣随从。而那灰衣随从,则始终避开与任何官员的直接接触,只是默默观察,尤其是当有侍女端上特定菜肴或酒水时,他的注意力会格外集中。
酒过三巡,按照流程,有鸿胪寺安排的舞姬献上中原舞蹈。丝竹声起,舞姿曼妙。
就在这时,秦般若的声音通过一枚特制的、细若蚊蚋的玉蝉,传入林惊澜耳中:“王爷,注意那领舞舞姬袖口的暗纹,是简化后的圣火教印记!还有,她佩戴的铃铛声,频率有异,夹杂着微弱的惑心音律!”
林惊澜目光一凝,看向场中那翩跹起舞的领舞女子。果然,其水袖翻飞间,隐约可见用特殊丝线绣出的火焰状暗纹。而那清脆的铃铛声,在普通人听来只是伴奏,但在林惊澜这等高手耳中,却能分辨出其中隐藏的、试图引导情绪的诡异波动。
这鸿胪寺,从官员到舞姬,竟都被渗透得如同筛子一般!
崔明远似乎也察觉到了林惊澜对舞姬的注视,额角隐隐见汗,他端起酒杯,快步走到林惊澜面前,躬身敬酒:“王爷,此舞名为《霓裳羽衣》,乃是我鸿胪寺为接待贵宾精心排演,不知可还入得王爷法眼?”
他此举,看似敬酒,实为试探,也想借此转移林惊澜的注意力。
林惊澜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接过酒杯,目光深邃地看着崔明远:“舞姿甚佳,只是……这铃声,听着有些特别。”他轻轻晃动着杯中琥珀色的美酒,语气意味深长。
崔明远手臂微不可查地一颤,强笑道:“王爷明鉴,乃是乐师为了增添异域风情,特意调整的技法。”
“哦?是吗?”林惊澜将酒杯凑近唇边,却并未饮下,而是缓缓放下,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崔明远耳中,“崔卿在鸿胪寺任职十五载,接待西域使团无数,想必对各邦风俗、乃至一些……特殊的符号、音律,都颇有研究吧?”
崔明远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林惊澜不再看他,转而对于阗使团正使笑道:“贵国歌舞别有风味,本王心甚悦之。今日天色已晚,本王就不多打扰了。”
说罢,他起身离去,并未再看崔明远一眼。
然而,他临走前那意味深长的话语,以及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却如同梦魇,深深烙印在崔明远的心中。他知道,自己恐怕已经暴露了!摄政王,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
林惊澜走出四方馆,夜色深沉。他对着空气低声道:“盯死崔明远和那个灰衣随从,还有那个领舞。他们很快就会有动作了。”
暗处,传来几声几乎微不可闻的回应。
鸿胪寺的宴席虽散,但一场真正的猎杀,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