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砚生的手掌被玉佩边缘划破，血顺着指缝流下来。他顾不上伤口，一把捞住往下出溜的沈清梧，另一只手抄起她腿弯，将人整个抱进怀里。她的身体烫得吓人，呼吸浅得几乎摸不到。他贴着墙根往消防通道退，脚步踩在碎玻璃上发出刺耳声响。
后背撞开一扇铁门，他跌进地下药库。这里早没人来，货架倒了一半，地上全是废弃的药瓶和发霉的纸箱。他把沈清梧轻轻放在角落干爽处，自己靠着铁门喘气。肺里像有刀片在刮，每吸一口气都扯着肋骨疼。
他低头看她。眼角那道血丝还没干，嘴唇发紫，左手还攥着半截银针。他伸手去拿，发现她手指僵硬，根本掰不开。他咬牙，用牙齿扯开左腕护布，布条裂开，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旧疤。他抽出最后三根银针，一根一根扎进她耳后月牙疤周围的穴位。
针尾轻颤，她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呼吸稍微稳了些。
还不够。
他撕开自己白大褂前襟，掌心贴上她额头。温度高得离谱，皮肤底下有黑影游走。他闭眼，强行催动古瞳。视野瞬间变青，看到她体内毒素如黑藤缠绕五脏，正往心脉爬。
他只看了两秒就闭眼。再看下去，自己经脉里的孢子也会躁动。他凭着记忆，在她颈侧、肩窝、手腕七处位置各点一针，布下“锁魂引”阵法。最后一针落下，她身上泛起一层淡青光，黑藤停止蔓延。
他靠回墙上，冷汗顺着太阳穴往下流。右手抖得厉害，抬都抬不起来。护腕里的旧疤全裂了，血浸透布条。
药库很静。只有她微弱的呼吸声。
他慢慢挪到她身边，从口袋里掏出药杵碎片。这东西早就没用了，只剩一小块青铜边角，上面刻着模糊的字。他放进她手里，轻轻合上她的手指。
“你不是累赘。”他说，“从来都不是。”
她的睫毛动了一下。
他盯着她看了很久，声音低下去：“十岁那年，我在巷子里看见你。你躺在地上，脸上都是血，被人链子锁着脚踝。我偷了医院的银针，一根一根扎进去。你醒的时候，第一句话是‘哥哥，我闻到艾草香’。”
他顿了顿，喉咙发紧：“那天你叫我名字，我就知道……这辈子，我只能为你手抖。”
他俯身，额头轻轻抵住她的。她的皮肤滚烫，但他没躲。
“沈清梧。”他声音很轻，“我喜欢你。从你第一次闻着艾草香醒来那一刻起，就没停过。”
她说不了话，也听不见。可他还是说了。
说完这些，他觉得胸口压着的石头轻了一点。又重了一点。
他坐直身子，伸手探她脉搏。跳得慢了，但还算有力。他刚想松口气，外面传来声音。
“齐医生——”
是裴玉容的声音。
他猛地抬头。声音从墙外传进来，像是通过扩音设备放出来的，清晰得不像幻觉。
“把玉佩交出来，我可以让她活着。”
他屏住呼吸，没动。
“你逃不掉的。”那声音继续说，“她体内的毒素是你封的，也是你能解的。但她撑不了多久。等她死在你怀里，你就会明白，执拗换不来结果。”
齐砚生缓缓抬起手，摸向心口。玉佩还在，贴着皮肤发烫。他用身体挡住它的光，同时将仅剩的一根银针藏进袖口。
他没出声。
外面也没动静了。
三分钟过去。
五分钟过去。
他慢慢睁开古瞳，扫视四周墙体。没有能量波动，也没有追踪信号。这声音不是实时对话，是提前录好播放的。她在试他反应，逼他暴露位置。
他冷笑一下，重新靠回墙边。
“别怕。”他低头对沈清梧说，“我在。她抓不到你。”
她的脸还是红的，但呼吸比刚才平稳。左手还握着药杵碎片，指节泛白。他想帮她松开，却发现她指尖微微蜷缩，像是在回应什么。
他停下动作。
这时，她嘴角忽然动了一下。
极轻微的弧度。
像在笑。
他怔住。
下一秒，她眼皮颤了颤，睫毛上凝着的一滴汗滑下来，砸在他手背上。
他没擦。
他看着她，又看了看心口的玉佩。裂痕还在，但不再扩大。他把它取出来，放在掌心。青铜表面浮现出细小符文，以前没见过。他用拇指一点点摩挲，试图辨认。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药库外再没传来声音。
他收回玉佩，重新贴进内衬。然后把沈清梧往自己这边拉了拉，让她靠在肩窝里。她的体温还是高，但至少没继续升。
他闭眼养神，手指一直搭在她腕上。
不知过了多久，她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响。
“……齐……”
他立刻睁眼。
她没醒，只是嘴唇微动，像是在梦里叫他。
他握住她没拿银针的那只手，用力回握。
“我在。”
她没再说话。
他又等了一会儿，确认外面没有异常，才重新检查她耳后的针。银针稳定，青光未散。毒素暂时被压住了。
他从地上捡起一块碎布，蘸了点水，轻轻擦她额头。她的皮肤太烫，布一碰就干。他换了三次水，终于让她脸颊褪去一点潮红。
他把布扔开，靠回去。
现在不能走。她经不起移动。他也耗得差不多了，再打一场必死无疑。
只能等。
等她醒。
等伤恢复。
等玉佩给出线索。
他抬头看天花板。水泥裂缝里渗着水，一滴一滴落在远处铁架上，发出单调的响声。
他数着那声音，让自己保持清醒。
一。
二。
三。
第四滴水落下的时候，他突然察觉不对。
刚才那三滴，间隔完全一样。
第四滴，快了半拍。
他猛地转头看向漏水处。
那里挂着一根细线。肉眼几乎看不见，连着墙角通风口边缘。线的另一端，垂在半空，末端绑着一颗微型晶体，正对着药库中央。
他在心里骂了一句。
裴玉容没来。但她在这之前就布好了眼线。
这间药库，早就被监听了。
他没动。不动声色地把沈清梧往阴影里挪了半米，同时将袖中银针移到掌心。
然后他抬头，直视那颗晶体。
“你听够了吗？”他说。
没有回答。
他扯了扯嘴角：“告诉她，下次换个更隐蔽的地方。”
他话音刚落，那颗晶体突然一闪，熄灭了。
线断了。
他没放松。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他低头看沈清梧。她还在昏睡，但手指慢慢松开，药杵碎片滑落到地上。
他捡起来，重新塞进她手心。
“等你醒了。”他说，“我们一起去挖出根。”
她没回应。
外面风声停了。
药库陷入死寂。
他的右手还握着那根银针，针尖朝外，藏在袖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