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砚生推开修复室的门，手背还残留着药囊的触感。沈清梧跟在他身后，脚步轻了些，左脚落地时微微一顿。她抱着那个深褐色的资料箱，麻绳勒进指节，皮肤泛白。
房间角落的屏蔽仪亮着绿灯，电流声低而稳定。齐砚生没开大灯，只拧亮了桌角的台灯。光落在木桌上，照出一圈昏黄。
他转身走到沈清梧面前，伸手按住箱盖边缘。指尖一寸寸滑过裂缝，古瞳微启。金属丝埋在夹层里，像一条僵死的虫，末端连着微型装置。表面那层生物涂层已经失效，但不能掉以轻心。
他抽出一根银针，轻轻抵在装置接点上。真气顺着针尖渗入，反向干扰电路。三秒后，针尾轻微震颤了一下，随即归于平静。
“可以打开了。”他说。
沈清梧点头，戴上防静电手套。她解开麻绳，掀开箱盖。里面是一叠泛黄的病历纸，页角卷曲，有些被化学药水模糊过，字迹断续。她将每一页小心摊开，放在紫外灯下。
齐砚生站在她身侧，目光扫过纸面。签名栏有几处笔迹熟悉，确实是父母的手书。但他没动情绪，只是盯着那些被涂抹的地方。
沈清梧拿起显影液，用毛刷轻轻涂抹在受损页面上。液体渗透纸张，原本空白的区域开始浮现痕迹。突然，她在第三页背面发现一处胶膜异常。
她用镊子小心剥离。
一张照片滑了出来。
齐砚生伸手接过。
照片已经泛黄，边角磨损。画面中是一座地下建筑，门口立着荆棘缠绕蛇形的标志。门前站着一个年轻女人，身穿白色实验服，胸前别着一枚徽章——和毒蝎鞋跟上的划痕完全一致。
齐砚生认得那张脸。
裴玉容。
二十岁左右，眼神冷，嘴角没有笑。她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封面上写着“h-07项目日志”。
齐砚生的呼吸停了一瞬。
他翻过照片。
背面有一行小字：“第七号宿体匹配成功。”
沈清梧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这是……我？”
她的手指抖了一下，差点撕破照片。
齐砚生立刻将照片收回，塞进药囊。他转头看她，发现她耳后的月牙疤痕正微微发烫，肤色泛红。
“别碰它。”他说，“现在还不知道有没有残留信号。”
沈清梧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手套还在，但她能感觉到体内有什么东西在动。每个月朔日的高烧又快到了，毒素在经脉里游走，像针扎一样。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声音压得很低：“她二十年前就在做这些事？那时候你父母……”
“还没死。”齐砚生说。
他坐在桌边，护腕下的旧疤突然刺痛。他没去揉，只是把三根银针摆在桌面上，随时能拿。
“我一直以为她是后来才接触畸变体实验。”他说，“为了药厂利益，为了掌控我。但现在看来，她从一开始就在布局。”
沈清梧走到档案柜前，想找更多线索。她拉开抽屉，翻出几份编号相同的病历。患者信息被涂黑，但治疗记录里反复出现“灵脉激活”“异能诱导”等词。
她停下动作。
其中一页纸上贴着一张标签，写着“S-7”。下面有一行手写备注：“宿体耐受性良好，建议推进融合阶段。”
她的心跳加快。
S-7。
第七号宿体。
就是她。
齐砚生站起身，走到她身边。他看了一眼那页纸，没说话，只是将药囊重新系紧。
“这个箱子不是偶然出现的。”他说，“有人想让我们看到这张照片。”
沈清梧抬头：“谁？”
“不知道。”他说，“可能是想挑拨我和裴玉容的关系，也可能是提醒我们什么。”
他走到窗边，不动声色地扫视外面。夜色沉下来，图书馆外的小路空无一人。玻璃映出屋内的景象：两张桌子，一盏灯，两个站着的人。
然后，他看到了。
玻璃倒影中，右侧树丛上方，一道轮廓一闪而过。
那人站在三层楼高的外墙上，身形瘦削，左脸有一道明显的伤痕。他没有靠近，也没有隐藏，就那么站着，看了几秒，转身跃下。
是毒蝎。
齐砚生的手立刻握住了三根银针。
沈清梧察觉到他的动作，也转过头。
“怎么了？”
“别回头。”齐砚生低声说，“继续整理文件，像什么都没发生。”
沈清梧咬住下唇，慢慢蹲下，把那份病历放回抽屉。她的手心全是汗，浸湿了手套内层。
齐砚生站在原地，眼睛盯着窗外。他知道毒蝎看到了他们打开箱子，看到了照片，也看到了他们的反应。
对方不是来杀人的。
是来确认的。
确认他们是否发现了真相。
齐砚生缓缓松开手指，将银针收回袖中。他走回桌边，把台灯调暗了一些。光线变得更弱，照不到墙角。
“今晚不走了。”他说，“这个房间有屏蔽层，信号出不去。”
沈清梧点头，走到角落的椅子坐下。她把药囊放在腿上，手指轻轻按着袋口。
“你觉得……裴玉容早就知道我是宿体？”她问。
齐砚生站在桌前，没有回答。
他想起小时候，每年生日，裴玉容都会亲自端来补药。她笑着看他喝完，指甲涂得鲜红。他每次都当面喝光，然后半夜用银针把毒素逼进护腕。
那些药里，不只是毒。
还有别的东西。
他在等一个证据。
现在，证据出现了。
不是偶然。
是安排。
齐砚生抬起头，看向药囊。照片在里面，安静地躺着。他能感觉到一丝极微弱的能量波动，像是某种烙印在缓慢释放。
他闭上眼，古瞳内视。
药囊深处，那张照片的纤维结构中，嵌着一层看不见的符文。非常细，几乎无法察觉。如果不是他用真气扫描，根本发现不了。
这是追踪标记。
一旦他们离开屏蔽区，信号就会激活。
齐砚生睁开眼，把药囊放进桌底暗格。那里有一块铅板，能阻断能量传递。
“别碰那个袋子。”他说，“接下来几天，任何带出处的东西都可能是陷阱。”
沈清梧看着他：“我们现在怎么办？”
“等。”他说，“等他们下一步动作。”
他走到角落的椅子坐下，脱下白大褂搭在肩上。护腕下的旧疤还在发热，但他已经习惯了。
沈清梧靠在桌边，手帕从袖中滑落。她弯腰去捡，发现手帕一角沾着一点蓝色残留。像是从药囊边缘蹭下来的。
她没说话，只是把手帕攥紧。
房间安静下来。
屏蔽仪的绿灯闪了一下。
齐砚生忽然睁开眼。
他盯着桌面。
刚才放银针的地方，有一道极细的划痕。不是新的，是原本就存在的木纹裂口。
但他在进门时，明明记得那里是平的。
他站起身，走过去，用手指摸了摸那道裂口。
指尖传来一丝温热。
里面有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