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尔夫庞大的无头尸身最终化作最后一缕微光,彻底消散在荒原的空气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随着它的消失,周遭的景象开始发生如同幕布被撕扯般的扭曲。
那笼罩四野的灰雾,脚下荒芜的土地,头顶压抑的天空,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用橡皮擦抹去,迅速褪色、分解、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泛着金属光泽的圆形平台。
平台表面铭刻着复杂的能量纹路,与之前在南极祭坛见过的大厅风格类似。
李四特站在这直径约十米的平台中央,还未来得及仔细打量四周,平台便发出低沉的嗡鸣,缓缓上升。
头顶原本是虚无的地方,如同水波般荡漾开,裂开一个圆形的出口,外面透出一种不自然的血色光芒。
就在平台上升,即将脱离这底层空间的刹那——
“嗡!”
一股熟悉的精神波动强行接入他的脑海,是阿曼达!
她的出现极其短暂,如同信号不良的通讯,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急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
“听着!时间不多!”
阿曼达的声音如同高速传输的数据流,强行将大量信息灌入李四特的意识:
“泰坦族意志降临,核心在于精神共振与血脉共鸣!它们的意志并非无懈可击!记住:
一、坚守你的精神核心!想象最坚固的壁垒,回忆最深刻的羁绊!那是你意识的锚点,绝不能被它们的狂暴意志磨灭!
二、泰坦族崇尚力量,但缺乏真正的‘智慧’韧性!用你的脑域阔度与之周旋,引导其力量冲击,使其消耗,而非硬撼!
三、它们的降临需要庞大的能量和特定的‘频率’,干扰祭坛,或者干扰主持仪式的萨满,可能打断或削弱降临!
四、如果……如果意志开始强行融合,尝试用我留在你纳米暗金属深处的底层指令‘净化’协议……但那是最后手段,后果未知!”
信息如同潮水般涌入,又戛然而止。在链接彻底断开前,阿曼达最后留下了一句,不知是真情还是假意的鼓励:
“努力活下去……你的妻子和儿子,在等你!”
话音未落,那股精神链接便彻底消失,仿佛被某种更强的力量强行屏蔽或切断了。
平台终于完全升出了出口,停滞下来。
李四特站在平台边缘,眼前的景象,让他浑身的血液几乎瞬间冻结!
他正处于一个类似陨石坑底部的巨大地下空间的半空中。
下方,是一个仿佛浸透了干涸血液的暗红色巨石,垒砌而成的庞大祭坛。
祭坛的样式粗犷、野蛮,充满了原始崇拜的气息。但真正让李四特瞳孔收缩头皮炸裂的,是祭坛之上堆砌的东西——
那是一座由无数头颅堆砌而成的京观!
头颅层层叠叠,最底层的已经腐朽成白骨,越往上越“新鲜”。
而在这座恐怖京观的最顶端,几张他熟悉的面孔,正以极度扭曲、凝固着惊恐与不甘的表情,“注视”着他!
最顶上那个,怒目圆睁,似乎死不瞑目的,正是张大帅!
其下,是表情永远定格在惊愕与狡黠之间的灰鼠!
再下,是面容扭曲的变色龙!
然后是满脸难以置信的张天豪!
而构成这京观主体最新鲜一层的,赫然是那一百名他带来的基石级新人类战士!他们的头颅被整齐码放,空洞的眼窝仿佛在无声地控诉!
到这一刻,李四特才彻底明白,阿曼达为什么一再强调让他一个人前来!
这些人不是战利品,他们是……祭品!是早已被标注好用于完成这最终仪式的燃料!
一股无法形容的怒火与冰寒交织的情绪,瞬间冲垮了李四特因获得信息而勉强维持的冷静。
他几乎要不顾一切地纵身跃下平台,冲向那座血腥的祭坛!
然而,“嗡”的一声轻响,一道淡红色的半透明能量护罩,瞬间在平台边缘升起,将他牢牢禁锢在内。
这护罩坚韧无比,他的拳头砸在上面,只激起一圈圈涟漪,纹丝不动。
他被困住了,像一个被展示在祭坛上方等待最终宰杀的羔羊。
他的目光越过祭坛,望向更远处。
只见在这巨大陨石坑的四周,密密麻麻站立着数以千万计的泰坦眷族!高达三米的熊人战士,龇着獠牙的狼兵,还有更多奇形怪状融合了各种猛兽特征的兽兵……它们如同沉默的雕塑,覆盖了每一寸可见的土地,一直蔓延到视野的尽头。
就在这时,祭坛后方,一个身影缓缓走出来。
那是一个体型与沃尔夫相仿,接近三米高的狼人。但与沃尔夫纯粹的野兽形态不同,它身上穿着一件用不知名兽皮和骨骼编织而成,充满原始宗教意味的神衣,脸上戴着一个雕刻着扭曲符文,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骨质面具,只露出一双幽绿色仿佛跳动着鬼火的眼睛。
它左手握着一个蒙着人皮的小鼓,右手拿着一根人类腿骨制成的鼓槌。
它,就是主持这场献祭的狼人萨满。
随着萨满的出现,下方那数千万沉默的泰坦眷族,仿佛被注入了灵魂,它们齐齐抬起头,望向被困在平台上的李四特,发出山呼海啸般整齐划一的咆哮:
“王!王!王!”
声音如同实质的冲击波,震得整个地下空间都在颤抖。
紧接着,那狼人萨满开始动了。
它围绕着血腥的祭坛,踏着一种诡异而古老的步伐,左手摇动人皮鼓,发出沉闷如心跳的“咚……咚……”声,右手挥舞着人骨槌,时而敲击鼓面,时而指向天空。
它张开狼吻,用一种苍凉、悲怆、仿佛穿越了无尽时空的语言,开始吟唱。
那语言李四特从未听过,音节古怪,语调起伏极大,时而如同泣诉,追忆着逝去的荣光与同伴;时而又变得高亢激昂,仿佛在向冥冥中的存在祈祷,呼唤着意志的降临。
这吟唱与鼓声,仿佛带着某种诡异的魔力,与下方数千万眷族的呼吸、心跳产生了共鸣。
然后,恐怖至极的一幕发生了。
就在那“王!王!王!”的欢呼声与萨满的吟唱达到某个顶峰的瞬间——
最前排,那些最强壮的熊人战士,它们狂热的眼神骤然凝固,充满力量感的庞大身躯,像是被瞬间抽走了所有的生机与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萎缩!浓密的毛发失去光泽,坚实的肌肉塌陷下去,皮毛紧紧包裹住迅速缩小的骨架……
不过短短两三秒的时间,一个个之前还散发着凶悍气息的强大战士,就变成了一张张轻飘飘覆盖在骨架上的干瘪皮囊,无声无息地倒在地上。
而这恐怖的景象,并非个例。
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这诡异的“枯萎”以祭坛为中心,朝着外围急速蔓延开去!
熊人、狼兵、豹人、各种奇形怪状的兽兵……无论它们之前多么强壮,多么狰狞,都在那共同的欢呼与吟唱中,步入了同样的结局。
一片接着一片,一排接着一排……数以千万计的泰坦眷族,如同被收割的麦子,在狂热的顶峰,走向了集体的无声消亡。
它们的力量,它们的生命,它们的灵魂……都在这一刻,被某种无形的规则强行抽取,化作一道道肉眼可见的血红色能量流,汹涌地注入了那座由头颅堆砌的祭坛之中!
祭坛上,那些头颅仿佛活了过来,空洞的眼窝中亮起猩红的光芒,张大帅、灰鼠、张天豪……所有祭品的面孔都在血光中扭曲,发出无声的尖啸!
献祭,开始了。
庞大到难以想象的能量在祭坛上空汇聚,形成一个缓缓旋转的巨大血色漩涡。
漩涡的中心,一股蛮荒、古老、充满了毁灭与征服欲望的恐怖意志,正在迅速苏醒,如同睁开了眼睛的太古凶兽,将它的目光,牢牢锁定在平台之上,那唯一的“容器”——李四特身上!
李四特站在能量罩内,望着下方那片瞬间由喧嚣化为死寂,铺满了无数干瘪皮囊的恐怖地狱,感受着那从血色漩涡中传来的,几乎要将他灵魂压碎的磅礴意志,他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
他知道,决定命运的时刻,到了。
……